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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小说 > 明明明月照前身 > 第63章 拆画

第63章 拆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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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应垂眸,望向床上的人,心底是无尽的叹息。

二人虽为爱人眷侣,可结局到底是阴差阳错。

杨修云满怀希望地去买画,最后却得到天人永隔的结局。在河川见到尸首的那一瞬间,他就知晓此生再没有缘分同爱人共结连理。

当许应鲜活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入耳,他的心中应当是何种愁绪。

如今他面容憔悴,中毒许久,命悬一线,可是依旧没有醒来。不是不醒,应当是不愿意醒,毕竟只有在梦里,他才会有片刻喘息,能与爱人重新相见。

许应作揖拜过,道:“多谢赤霞姑娘据实相告。待杨修云醒来,请你帮我转告他,只要我活着,便拼尽全力,查出真凶,帮许姑娘洗请这莫须有的罪名。”

桌上那本书还孤零零地放着,画面已经残旧不堪,不能再看,许应道:“若是杨修云愿意,我愿意修复这幅画,让他留个念想。”

回到内室,杨修云还是安静地躺在榻上,只不过许应恍惚之间,竟在他的唇角看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贪恋着梦中的余温,迟迟不愿醒,许应对贺长龄温声道:“既然性命无碍,便让他好好睡着吧。”

*

“那个小丫头和你说什么了?”贺长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余光瞥见许应眼角垂着的泪珠,低声问道。

许应手腕轻抬,把春夏秋三幅画一一收到锦盒之中,珍而珍之置于高阁,道:“说了杨修云与这几幅画的瓜葛和因缘。”

朱红色的大漆桌子上只剩下了一幅冬日图。

画上寒梅如血,沁着冰霜,凝结了凛冬的寸寸寒意。许应整顿好心情,目光描摹过画纸的每一处细节,眼底疑窦丛生。

静默半晌后,许应忽而抬手,捋了捋袖子,露出赤白的小臂,“长龄,能帮我打两桶水来吗?”

寒冬腊月,飞雪如絮,深井早已经结了冰。屋内没有烧炭火,积蓄着一屋子的寒气。贺长龄见许应摆出这幅架势,道:“井水冰凉刺骨,我怕你受不住,要不我去灶上把水烧开再给你拎过来?”

“不行,不能烧开。”只有使用未加热过的水,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画面墨色的完整。

许应道:“我要拆画。用冷水就行。”

“我不相信唯独就缺这一角。”

贺长龄有心劝阻,冷水极度伤身,许应之前的寒凉之症不知道好了多少,可是看到她决绝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那你等着。”

同一类型的画卷修过无数次,修补方法早已经烂熟于心。可是此次动手,许应还是免不了指尖微微颤抖。

一定要找到,必须要找到。许应在心中告诉自己千万遍,不要出错。

画中的秘密生死攸关,每分每秒她都消耗不起。可是仅仅是揭下命纸的这一步骤,就花去了她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

大雪苍茫,覆盖天地之间。许应忧心忡忡,不知道宋琢玉到底还能等他多久。

这一张命纸真真是系着万千将士的性命,冷水泼在画上,顺着桌沿滴滴答答流了满地。沾了水的纸薄如蝉翼,许应的指尖微微发抖,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冷水太过寒凉。

可是越是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是失了水准,她有几次险些将命纸撕破。

蚀骨的冷意在她手中一点点蔓延,可是分毫缓解不了她内心的焦灼。

“别急别急。”贺长龄虽然没见过许应之前揭命纸的样子,可他知道她这一技艺高超,也算是个中高手,手不该如此不稳。

道道薄汗沿着许应的额头滑下,濡湿衣领,许应没工夫去擦,她心中平静,可又太过不平静。手太冷,可是心又太热。

命纸揭的磕磕绊绊,这活是越发做不下去了。

水太凉了,十指连心,冷的她连带着胳膊都在发抖,出的汗到底是不是冷汗,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可是这幅画很重要,许应一丁点画上的细节都不想错过。盛水的木桶放在离桌子不远处,寒气森然,冒着白色的雾气。

许应瞥了一眼,撂下手上的工具,袖子一撸,把手伸进水中。木桶中的水里还带着未化开的冰,寒意透骨,顺着指节不断向上攀升,水没到掌心,浸透许应结痂的皮肤。

许应皱起眉头,咬牙忍住,身形微微发颤。她心想,原来冷和热是一样的,都是极端的疼。好在她疼痛的阈值很高,身体上的疼痛,比心里的疼痛要好受许多。

“你疯了?”贺长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拎起许应的胳膊,把那双湿淋淋的手捞出来,关心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你这手是不想要了?”

“没关心,”许应甩了甩手上的水,无力地说道:“我的伤现在没好,早晚都会好,可是他们等不及了。”

真好,现在双手和冰水是一样冷的,这样便能好好修了。

窗外雪子纷纷扬扬洒落,屋子里被照的亮堂堂的。

她俯身,贝齿紧咬双唇,隐隐透着血丝,逼迫自己平静下来。许应轻颤着自己又红又冷的双手,贴在湿漉漉的画纸之上,眼睛中带着些狠厉决绝,抚上之前未拆好的画心。

上次装裱此画的人技艺不佳,浆水调的过分黏稠,如今整幅画都浸在水里。撕拉的力道稍微不均匀,命纸就会碎成一片一片,在画纸上裂开。

因此许应必须非常小心,尤其谨慎,在不触及原作的基础上,将命纸完好无损地揭掉。

命纸揭下后,留下清晰的画心,山色一体,浑然天成。许应的十指轻抚,心想,也不知道宋琢玉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方?

飞雪如蓬草,飘飘洒洒。天地之间入目皆是一片清清冷冷的素色。冬日里的夜晚寂静而广袤。趁着夜色凝重,一队人马悄然出动。

雪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宋琢玉等人借着前方的遮挡,进入了敌军的腹地,再往前走,便是辽阔而深远的大漠。

有人问道:“将军,咱们接着往哪走?”

荒漠里没有遮挡,若是在此处碰上敌军,一旦暴露,那便只有迎战的份。跟着宋琢玉一道出来的士兵并不多,正面碰上,只会白白丧命。

开阔的风呼啸而过,磨着所有人的脸颊。宋琢玉紧紧攥着羊皮纸的一角,纠结着未来的去路。

数十年来鞑靼人烧杀抢掠,不知道让多少无辜的百姓白白丧命。草原上的风声很大,恍若雍州无数的冤魂在悲切地哭泣。

不进则亡,进反倒还不一定亡,那还是赌一把吧。

既然落雪,河川便会结冰。东边的风吹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冰层断裂的声音随着狂风,穿越荒漠,抵达宋琢玉的身边。

宋琢玉想,即使鞑靼人已经做好了全力应战的准备,但是在荒漠之中,不可能漫无目的地走,仍需要一份保障。

是水源。

一条大河在山脉的西边奔腾流淌,浩浩荡荡地流向大昌的的怀抱。宋琢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调转马头,朝东边的河川奔进,隐没在雪原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被暗中的两双眼睛尽收眼底。

原本应该回京的将军徐成武一直跟在宋琢玉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宋琢玉派去找他的人,都被他兜兜转转甩在身后。

徐成武趴在草丛中,浑身上下都被雪濡湿,衣服沉重,一时爬不起来。他见宋琢玉的人影完全消散,才打着哆嗦道:“宋琢玉这好小子,竟去了东边。”

河川附近有数万鞑靼大军,就等着宋琢玉到,将他一网打尽。没想到宋琢玉竟然不走寻常路,反其道而行之,径直朝东。

“情况有变,”徐成武掸掉衣上的雪,恶声道:“给鞑靼的大汗报个信,然他们朝东伏击。”

“将军,回头是岸。咱们这样算不算通敌卖国?”跟着他的那人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站起来,低声问道。

徐成武一脚踢在说话那人的身上,把他踹翻在地,道:“算个屁!你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他低声咒骂道:“我在这一年,被鞑靼人打得屁滚尿流,要是宋琢玉才回来几个月,就能带着军队打胜仗,岂不是显得我十分无能?”

“雍州这等边陲小地,丢不丢与朝中贵人有何干系?”徐成武眯着眼睛,一派精明道:“只要打不到京城脚下,以咱们那位陛下的个性,是不会计较的。最多处死几个将领。”

“但是雍州要是丢了,处死的是冲在前面那位,你怕什么?”

徐成武恶狠狠地瞪了心腹一眼,只恨他是个胆子小的蠢货,于是略加胁迫地问道:“卖周尊的钱你还想要不想要了?”

低矮的身躯换了一阵,才从地上爬起,然后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徐成武满意地笑了,踢了踢地上的人,道:“你快写。”

“就说,宋琢玉率了一队先锋,往东去了。让他们准备着,最好在路上就把宋琢玉击杀。”

主帅一死,群龙无首,大昌的军队还能撑几天?

雍州就是鞑靼的囊中之物,用不了多久,便能尽收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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