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皇后与风雪霁虽然被禁在了长和宫,但井访作为宫中侍卫,却可以偷偷进长和宫。
“皇后娘娘,彩玉受尽了酷刑,也没有供出您来,按照之前所约,只说出了几个侍卫。微臣已经打点好彩玉和那几个侍卫的家人了。”
一切尽在贺皇后的掌握之中,她听了自然是平静如水。
贺皇后闭上眼睛松了松精神,说道:“难得你一直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这次定会好好赏你的。”
“谢娘娘,都是娘娘您有筹谋。属下一家尽受贺家恩惠,不敢忘本。昨日属下本想做实何叶与魏掌司的苟且之事,可微臣却发现那何叶已并非完璧,想来她小小年纪便已在宫外破了身子,那柳华估计也是这样的烟花货色,要不要让属下把那柳华也抓来,借此给雪鸢公主泼尽脏水好让陛下厌弃……”
“罢了!”贺皇后抬手阻止了井访,“在魏参占卜出结果之前,都不许轻举妄动!待风雪鸢出宫和亲,我会让你负责送亲的护卫,你要务必保证,将风雪鸢安然无恙地送入大齐,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魏参如贺皇后所愿,占出了最适宜和亲之人是风雪鸢。顺帝没说其他,只让礼部和内局草草地准备好了嫁妆,定了出宫的时间。
正月十五,风雪鸢早早地起了床,净面刮脸,挽发插簪,螺黛描眉,口含朱丹,耳戴明月,凤冠霞帔。她先去朝阳宫外,朝着里面的塔叩了三个头,又去了万圣殿拜别了顺帝和贺皇后。
顺帝与贺皇后依着礼制,叮嘱了几句,可风雪鸢连头都不愿抬,她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待到了吉时,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坐上了嫁车,离开了万圣宫。
顺帝倒是跟着车轿一直送到了皇城北门外,可风雪鸢坐在车里,已是不愿再掀开帘子看这牢笼般的皇宫一眼。
出了宫,她便再也不用受制于顺帝与贺皇后了,至于今后的路……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
嫁妆虽然准备地仓促,但到底一车一车的金银、首饰、衣物、典籍、乐器,陪嫁的侍女、乐工、医婆、稳婆、食婆等,一样也不少,乌泱泱地队伍从皇宫赤北门一直到泰康的北玄门绵延了数里。若不是远嫁大齐和亲,这样的十里红妆,又有哪个女郎不羡慕?
宫墙之上,贺皇后与风雪鸢望着和亲的队伍,终于彻底地放下心来,母女俩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母后,风雪鸢此生再也回不来了吧?”
贺皇后一脸欣慰,看着自己辛苦筹谋的一片局面,感叹道:“母后本也不愿与风雪鸢为敌,可是为了霁儿,母后愿意辜负所有人。日后你也要嫁为人夫,相夫教子,到那时,你便可以体会到母后的良苦用心了。霁儿,一会儿是你的生辰宴,快去准备吧。”
风雪霁似懂非懂,她望着风雪鸢出城的队伍,心里只觉得痛快,至于贺皇后所说的为人妻为人母的用心良苦,风雪霁并不想去体会。
“是,母后。”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出了泰康城,所到之处,两侧百姓皆跪地相送。
柳华掀起了车帘,回头看了看泰康城,“公主,您不再看一眼吗?万一咱们再也回不来了呢?”
风雪鸢并没有为之所动,而是说:“你不必担心,想必咱们还未到阳庭,事情就会有转机。”
“可是公主,护送和亲的队伍都是贺皇后的人,还有那个井访,奴婢怕……”
“这就更不必怕了,贺皇后是不会让咱们出事的。”
走了许久,天色已近黄昏,柳华探出脑袋招呼风雪鸢看道:“公主,您快看,到皇陵了。”
风雪鸢一听连忙掀开帘子,远远地就看到了山坳中通仙殿的殿宇一角。这一花一木,一草一树,在夕阳的渲染下,静立在天地之间。
风雪鸢感叹道:“这辈子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在皇陵时那样的生活了。柳华,你知道吗,在皇陵的时候我曾多盼着回宫,好查清我母妃难产的真相。可是到了现在才发现,那段时间才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柳华见风雪鸢伤感了起来,安慰说:“公主您才多大,怎么就知道那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呢?等大齐那边的消息传来,陛下不得不改换风雪霁和亲,到时候咱们就留在阳庭不回泰康了。您不是说曲公子也想归隐吗,您与他在阳庭山上,男耕女织,林伯和柴婆也可以在一起养老,您怎知那样的生活不比皇陵时更快乐呢?”
风雪鸢被柳华逗得笑了起来,可随后又沉下了双眼:“今日是正月十五,是我母妃的忌日,也是我的生辰。不知咱们可否在皇陵稍作停歇,让我为母妃再上柱香?”
柳华点了点头,探出身子喊道:“停一下!”
井访闻声驱马走了过来。柳华虽恨他入骨,可也不得不好声好气地求到:“井大人,今日是……”
柳华还未说完,风雪鸢就拉住了她的衣袖。
“井大人,”风雪鸢知道若是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愿,井访是肯定不会答应的,“今日是要走到哪里过夜啊?”
“回公主,今日咱们需走到章县的驿馆,不然地话只能露宿野外了。”
“如今申时刚过,让大家在皇陵歇歇脚,补充些水和果子,只要在亥时之前赶到驿站就行了。本公主刚刚食了些冷水,现下肚子痛得厉害,必得停下来方便一下。”
井访看了看天色,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队伍停了下来。
柳华扶着风雪鸢下了马车,对井访说:“我陪公主去方便,你们在原地等候便是。”
井访怕风雪鸢中途逃跑,自然不是肯,紧跟着风雪鸢。“微臣奉命护送公主,自然一刻也不能离开,万一……”
“公主要去宫房方便,难道你也要跟着?”
“我……”井访也口无言,叫来两个侍女,吩咐道:“你们俩,跟着伺候公主。”
那两个侍女奉了命,不紧不慢地跟着风雪鸢进了通仙殿。
风雪鸢燃了三柱香,奉到了叶南星的牌位前。两个侍女见风雪鸢没有去宫房方便,但也不像要逃走的样子,嘀咕了几句便给井访报信去了。
风雪鸢跪在牌位前,叩了三个头,对叶南星说道:“母亲,孩儿就要离开泰康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看母亲,孩儿不孝,请母亲在天之灵原谅孩儿。也保佑孩儿,峰回路转。”
井访听了那宫女的话,想进殿催促风雪鸢,却被赶来了季光风等人拦了下来。
“哎呀不知道井大人一行在皇陵停留,下官有失原迎,快,快请井大人去我拿喝杯茶歇歇脚。”
季光风带着几个小内侍,热情地不容井访拒绝,就被前呼后拥地推着去了角房。
风雪鸢安安静静地祭奠完叶妃后,出了大殿,看到马三正等在殿外。
“马三?是你吗?”
一别一年,马三却苍老了十好几岁。
“马三参见公主殿下。”
风雪鸢将他扶了起来,随他在廊下说了会话。
“公主您安心上香就是,季大人已经把井访留下喝茶了。”
“你……现在过得可好?听说你已另娶了新妇?”
马三讪讪地笑了笑,说:“是啊,终究是我配不上大凤。”
风雪鸢亦是自责:“当初我便知大凤的心性,我若是…若是能阻拦你和大凤的婚事就好了,也不会让你受这些无妄之灾了。”
“公主不必自责,我与大凤皆是自己选择,怨不得旁人。今日在此等候公主,一是向公主道别,二是想问问可有大凤的消息。不过公主您别多心,我已娶新妇,绝不会做对不住新妇的事情。只是大凤他毕竟与我有过夫妻之情,她落到今天的地步我总是心里难受的……”
“我知道,你是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你以后与新妇定会和和美美恩爱白头。只是我也没有大凤的消息了。自贺家倒台后,贺家的奴仆皆被变卖了,可是却打听不到大凤的消息。以后若是有消息了,我会让人捎信给你的,你也不必挂怀。贺华亭倒台,倒是多亏了大凤,想必大凤若是还活着,也已经改过自新了。”
“那就好。因为大凤拖累了林安长公主与萧家,我心里也一直过意不去……那谷丰呢?”
“贺华亭死之前,谷丰就养在贺老夫人院里了,如今,他跟着贺老夫人还乡了。”
马三稍稍松了口气:“这对谷丰还有对大凤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了。日后在贺家老宅讨个差事,也算是能自立了。”
风雪鸢安慰道:“你是个好人,以后的日子定会顺风顺水。”
从通仙殿出来,风雪鸢一眼便看到了东三里庄子上一只绿色的鹞子。她激动地与柳华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成算又增加了一成。随后,风雪鸢去了季光风那里。
当年在皇陵时,她与柴婆也受了季光风不少的照顾,如今经过皇陵,她自然不能不前去告别几句。
碍着井访也在,风雪鸢与季光风简单道别了几句,倒是井访在一旁插不上话,上下打量起柳华来。
柳华的模样也是端正,性子又活泼俏皮,不过这在井访眼里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井访现在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不是完璧的何叶从而想入非非,不知这端庄天真的女郎曾经在风尘中有多么浪荡。
风雪鸢与季光风说完了话,起身告了辞。井访见状也匆匆与季光风道了别,跟上了风雪鸢。可他却在门口停住了,对着身后的柳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