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引得季望春回头,她问道:“怎么了?”
花入红面色发白,看见那具艳尸,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嘴唇颤抖着蹦出几个字,道:“有……有……”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还没指向谁,就被妙口姑娘一巴掌打了下来,她横眉竖眼,冷哼一声,道:“有什么?没眼力的东西,那是仙人,纸仙人!你来这里之前没有打听过吗?”
话音刚落,她调转矛头,对准一旁的柳枝,道:“柳老板,你没跟她说说吗?”
柳枝被缚着手,面无表情,道:“她就是最先被抓的那一个傻子,我哪有功夫跟她讲。”
“傻子?我哪里傻了?你不要信口胡言!”
柳枝白眼一翻,刚想讽刺几句,不料被纸仙人截胡,一大段话堵在嗓子里,让她大为光火,直接在原地一个劲儿地挣扎,颇为不服气。
妙口姑娘道:“柳老板,谨言慎行。”
柳枝一听就气笑了,她咬着牙点头,表示自己会听命,待纸仙人除掉她的封口咒,她瞪着不远处的季望春,冷声道:“季望春!你给我听着!”
季望春拧着眉往她的方向一瞧,柳枝见她看向了自己,这才把话说完,道:“若是李洱有个三长两短,你跟她就统统给我留下当做赔礼吧!”
“不劳柳老板烦心,李洱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你?”柳枝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将她话里的字音扭曲了三分,显得更加可笑,“护她?”
而后她像是被成功逗笑了一般,当即仰天大笑,笑声尖锐刺耳,让一旁的纸仙人忍不住再替她上了一道封口咒。
一旁的妙口姑娘欠身赔礼道:“抱歉了二位,柳老板多年来秉性如此,还望诸位莫怪,只有最近着二十年来才好上了一些。”
纸仙人的解围并没有缓和在场微妙的气氛,季望春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便走,花入红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被捆住的柳枝,再转头看向所谓的姑娘,面色白了一瞬,当即迈步跟着季望春的脚后跟离开了这里。
“季望春!你等等我!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她三步并作两步才伸手拽住季望春的胳膊,不等她抬头喘口气,就听见季望春跟面前的摊主道:“这个胸甲多少钱?她买单。”
谁?谁买单?
花入红直起身子环顾四周,没找到第三个人,她恍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冤大头,不可置信道:“谁?谁买单?”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视线咬着季望春不放,像是不敢相信般追问道:“我买单?”
季望春没看她,只是点点头,花入红登时来了火气,自己跑过来敢情只是当了一回冤大头。
要是李洱开口她说不定还乐意,如今这个人变成了季望春,她横竖看她都不顺眼,听着对方字里行间那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她当即发难道:“季望春!我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吗?”
不料季望春当场捂住她的嘴,从她的腰间掏出钱爽快买单,然后拎着打包好的胸甲,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一路上还小心往身后看,似乎在躲着什么人。
等走到了某一处角落,季望春才松开了手,跟花入红解释道:“刚才多有得罪,花小姐。”
“废话少说,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这件事我们没完。”
“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线索,不确定是不是跟李洱有关,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身上又没有钱,只能让你帮忙买单了。”
季望春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她见花入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瞬。那副胸甲说实在的,与李洱毫无干系,纯粹是她欲望作祟。
她有预感,她离李洱的谎言仅有咫尺之遥,真相就是是什么样的,她自有定夺。
只有一件事她永远无法否认,她手上这件残破的胸甲触动了她内心的某一点,她的目光可以从它上面离开,可她的心告诉她,她需要它。
于是她当着花入红的面,打开了包袱,取出来了那件胸甲,花入红打量了半晌之后,嫌弃道:“好丑的铠甲,什么花纹都没有,也不像是铁做的,看着就不值钱,你不会被宰了吧?”
季望春的指尖碰了碰它,微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悸,一股莫名的感触自心头疯长,她下意识按下了某一处开关,咻的一声闪过。
一道蓝光突然蒙在了季望春的脸上,蓝光闪烁过后,一道机械音突然道:
“Stable系统正在载入,已识别登入者身份,少校季望春,代号05437,系统正在登录中,请稍候。”
花入红当即往后大跳一步,惊道:“我的老天,这什么东西?”
而季望春俨然愣在原地,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她的预料,陌生的东西带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似原本就是她的物件一般。
过往那些纷杂难辨的梦境在此刻一一明晰,那些零零散散记忆碎片席卷在一起,迅速形成了风暴,冲击着、割裂着她,将她好端端分成了两半。
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冰消,她努力地想要抬起头,努力地想要凝起自己的视线,努力地想要看清周遭的一切,却徒劳无功,她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身躯似一滩烂泥一样,渐渐消融在这个角落里。
视线慢慢被一片诡异的红侵占,意识昏昏沉沉,季望春恍然间似乎看见了李洱的身影,她好像在某一处奇怪的房间,房间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铜镜,每一个铜镜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直到她的眼前只有一片诡异的红。
“我的妈……今天还真是见了鬼了……”
一旁的花入红目睹了全程,早就已经被这吊诡的一幕吓傻了,尤其是季望春的脑袋一点一点下沉的时候最为吊诡,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她,直到那双空洞的眼睛与底下的一滩难以辨别的肉泥混为一体,就像是水消失在了水中。
纷乱的思绪塞满了她的整个脑袋,她不断地猜测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会是自己吗?还是别的替罪羊?
简直太可怕了!
花入红上前几步,将那一副罪恶的胸甲一脚踢飞,自己则不断地往后退,退到墙根底下,离那一滩仍在蠕动的肉泥远远的。
胸甲在半空中诡异地响了一声:“滴——”
咔哒一声落地,又响了一句:“身份认证失败,身份认证失败。”
一模一样的话,它偏偏重复了一遍,花入红凌乱的大脑在此刻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点,还没等她理清楚,就听见远处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花小姐——”
花入红闻声扭头看过去,妙口姑娘招着手向她跑来,她的眼神越过妙口姑娘,往她身后一扫,纸仙人行得正,柳枝走得摇曳生姿,若是面上的神情不是一副高傲模样,倒是相得益彰。
不过——
游必方跑哪里去了?
没等花入红想明白,妙口姑娘停在她面前,花入红连她的喘气声都听不见,心头正疑惑,妙口姑娘出言道:“花小姐!方才对不住,是我失礼在先,实在抱歉!”
失礼?
妙口姑娘身后的柳枝见她一副懵懂神态,随手往身后一指,道:“她方才出言不逊,已经被我身后的那个家伙教训一顿了。”
花入红这才发现那位纸仙人离她们有两丈远,像是在照顾她害怕的情绪一般,她当即就明白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于她而言是个好人。
她道:“她为什么是这样啊?”
“我,”柳枝刚想没好气地反问回去,顾及到身后那个家伙的神威,改了口风,“我不知道,我才来这里几百年,那个家伙比我都早。我唯一知情的,就是这里原本就是她的陵墓,她是这里的墓主人,但有关墓主人的所有记载已经被盗墓的人摧毁殆尽,你们方才被困的地方就是她的墓室。”
花入红大惊,道:“那……我躺的棺材……”
“是她的。”
她微微愣神,小心翼翼地揪着自己袖子一角,道:“那她会怪罪我吗?”
“不会,”一旁的妙口姑娘抢答,“纸仙人宅心仁厚,她不会怪罪的。花小姐大可放心,也是纸仙人让我过来道歉的。”
花入红的神情凝滞,一双眼睛微微睁大,指着妙口姑娘问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啊?刚刚她跑过来的时候一口气都没有喘过,一口一个纸仙人,会不会也是……”
剩下的话她不敢说完,只能向柳枝递了一个眼神,希望她能为自己解惑。
柳枝心头正烦着呢,她们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就跑了,找到了之后只剩下花入红一个,另一个不翼而飞,她才想要问她呢!
但她又不可能继续跋扈下去,身后那位总会依照着莫名的清规戒律,不由分说地将她打压下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挤出来了个笑容,耐着性子道:“她是纸仙人的纸人,算是代言的,平日里性子就是这样,我们这些只能在这里做些生意的已经习惯了。”
她调转话头,冲着花入红问道:“季望春呢?”
花入红伸手一指,一个暗暗的角落里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一道红光频频闪烁,看的人心慌。
花入红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季望春在自己面前融化的那一幕,伴随着阵阵诡异的话语——“身份认证失败”。
她道:“季望春已经化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