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春还没来得及看仔细,突然一个奇怪打扮的人朝着李洱的方向走去,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句:“李洱女士的各项生命指数突然下降,05437的各项生命指数回升。”
“先记下来吧,等行动结束,要求李洱提供一份详尽的作战报告。”
季望春的脑子还是懵的,李洱旁边的人伸手指着她,大惊道:“她的头发白了!”
!!
一阵莫名的白光之后,季望春眨眨眼,等她抬头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指尖颤抖着落在自己倒影上的右眼,右眼的瞳孔竟然变作了红色。
红色……
季望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双眼睛一红一黑,再配上一头白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气,但她的一双清澈的眼眸又恰好中和掉了这种邪气,于是她的身上只剩下了平和。
她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条透光的白绫,将它绑在自己的眼睛上,至于那一头白发,她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可以挡住它的,只能任由它这样。
她出了门,拉着一个经过的侍从问了一下李洱的房间,得知李洱的房间就安排在自己的隔壁,季望春这才意识到白丝的存在是一种束缚。
她没有多想,转身进了隔壁,正看到李洱倚靠在榻上正在穿衣,李洱听到动静一抬头,眼里的惊异一闪而过。
季望春一袭白衣飘飘,又是一头白发,眼睛上还束着一条白绫,全身上下都是白。烛光摇晃间,她的五官深邃,唇线清晰,仔细一瞧,还有一个唇珠。
“你来找我。”
一句陈述句。
季望春的唇微抿,道:“我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李洱轻笑一声,继续穿衣服,直到将自己身上的绷带尽数遮完,她才道:“托你的福,没死成,我还活着。”
“我听他们说你的生命……”季望春说到这里,话音一转,“被分给我了,是吗?”
“花入红都告诉你了?我还想瞒着一点呢。”
季望春不明白,她也不掩饰,道:“为什么?我明明说过拒绝。”
“我也说过,你不能死。”李洱莞尔一笑,“你其实可以当做是我在利用你,这样你的愧疚感会不会少一些?”
季望春缓缓靠近,烛光将她的身影拉长变形,又投影到了屏风上,她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亲口承认你杀了我父母,又千方百计地将你和我捆绑在一起,又不计前嫌地救我……我实在是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吗?
季望春白绫之下的双眼清明,没有半点迷茫。
她和李洱,不过是各有所求。
季望春还在神游太虚,李洱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下意识半蹲,不料李洱双手托住她的脸,鼻尖挨着她的鼻尖。
季望春把嘴紧紧抿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李洱的气息吞了进去,但李洱又与她脸贴脸,在她的耳畔轻声问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季望春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上的白绫一下子散开,她的双眼情不自禁睁得更大,就连瞳孔也慢慢扩大。
李洱的手正搂在她的颈项上,指尖停住某一个点,转着圈儿地按。
而李洱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道:“傻孩子,你真的不明白吗?”
李洱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一头白发,说是白发其实也有些不太恰当,毕竟没有哪一种白发可以将烛光倒映成流淌着火焰的瀑布。
她的指尖挑起几根发丝,发丝微微透明,她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指尖的粉色。
“你的头发,你觉得是什么颜色?”
季望春不知道李洱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她想转过头,却被李洱的手强硬地拦住了。
她的手不仅拦住了她,大拇指还抵靠在她的唇上,她只能嗫嚅着开口,道:“白色吧。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耳畔是李洱的一声轻笑,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李洱的手下用力,大拇指直接撬开了季望春的牙关,季望春抓着李洱的手,还来不及制止,李洱的指腹已经划过了她的犬牙。
她还不忘喃喃道:“不是白色。如果要说,有点像米的颜色。”
季望春直接一口咬上了李洱的手,逼迫李洱停手。但李洱停手后,她非但没有停止她的行为,反而单手托起季望春的下巴,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用一双淬了寒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放……放开我!”
“嗯,”李洱手下的力道一松,季望春直接跌坐在地板上,头顶上传来李洱的一声轻笑,“是我冒失了,原谅我吧。”
季望春抬头,飘摇的烛火让她的眼睛忽明忽暗,她愤恨道:“我去你的!”
李洱却问道:“你这眼睛……”
季望春不冷不热道:“变了,怎么了?”
李洱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落到她的眼尾,季望春头一偏,眼一横,冷声道:“别又动手动脚的,刚刚那一出我还没找你算账。”
“那你要怎么找我算账?”
李洱抓起季望春的手,探入自己的衣领里,季望春心惊肉跳,手几次挣扎想要往回拉,嘴里还不忘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快给我松手!”
“不干什么,”李洱一把伸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的绷带,又将季望春的手按在上面,“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谁是你的恩人。你这条命,我换来的,下一次出生入死前可以提前考虑一下到底值不值。”
季望春将李洱的手一把甩开,伸手指着自己,字字泣血道:“是我求着你这么做的吗?!李洱,在祭祀开始之前我就再三强调过我不要。明明是你有私心!”
李洱见状,装也不装,道:“对,我有私心。我把我的一点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是因为你当初的那一刀。”
她伸手掐住季望春的脸颊,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而季望春却没有在她的那双眼里看见任何不虞,相反,李洱还有点开心。
她道:“我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尖锐,把话说糙一点,你还是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百年前是如此,十年前是如此,未来亦是如此。”
两人谈话间,烛火仍在摇曳,夜晚如此静谧,却又不安分。
李洱却在此时身子一低,一只手摸着季望春的下巴,懒散道:“我不介意你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利用,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但我要你记住,无论是什么代价,你都值得。”
季望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她一抬头就看见李洱的眼睛早就闭上,整个人已经歪在了榻上。
罢了。
她们之间再就着这个问题刺探下去毫无意义,季望春有些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计较,明明李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而她偏偏觉得难受。
李洱的好都在暗中标明了价码,一码归一码,十分有条理也就算了,她还会想方设法地保人。
她是个合格的盟友。
季望春将李洱小心抱到她的床上,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有好几次差点就撞到了李洱的头和手,但李洱似乎累极了,最后季望春将她扔到床上的时候,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李洱这边看完了,该去看看花入红了。
在去探望花入红之前,季望春先吃了一顿饭。酒足饭饱之后,夜彻底深了,侍从上来告知她,道:“回禀姑娘,花小姐说夜深了,明天再去探望她也不迟,她不会计较的。”
季望春点点头,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四周的烛火太亮,她起身吹灭了几盏,只留下了桌子上的一盏灯,窗外月色如银,季望春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良久。
良久之后,她吹灭了最后一盏灯,整个房间登时陷入了一片昏暗。昏暗之中,月色掠过她白色的衣角,掠过她如今有些清瘦的身影,掠过她的一头白发,最后落到了地板上。
地板很快便被金黄色的阳光覆盖,窗外枝桠上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不一会儿弹射飞走,留下枝桠在原地晃晃悠悠。
飞走的鸟儿最后落到了某一扇窗前,歪着头看着窗内的妙人。
屋子里围满了人,那妙人的正前方,一本账本正摊开着,屋子里鸦雀无声。
傅鹿抬眸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账本,问道:“每个月的善款都给北岳寺拨过去了吗?”
面前站着的几个人之中,一个蓝褂走了出来躬身道:“回禀小姐,善款昨天下午已经拨过去了,知府家的老夫人今日下午会去礼佛,知府大人也会陪同。”
傅鹿满意地点点头,手指搭在卓沿上,指尖慢慢敲打着桌面,声音不大不小。面前的人们面色一紧,身板站得更加笔直,姿态也更加恭顺。
傅鹿道:“明日的灯会将在北街举行,关于灯会,我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好。你们已经在我的手底下干了五年了,也在柳姐姐的手底下干了十年。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次灯会一结束,我会兑现承诺。”
众人面色大喜,却仍旧克制,向着傅鹿躬身道:“谢小姐。”
傅鹿摆摆手起身,走向门外,众人见状纷纷自动为她让路,她轻轻一笑,道:“不必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
她离开前,微微侧身看向门内的众人,眼底的怜悯一闪而过,她仍旧保持着微笑,反问道:“不是吗?”
柳姐姐说过,他们不过是一帮贪婪又愚蠢的可怜虫罢了,像这样的人这个可怜的世间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
一点都不值得怜悯。
念及至此,傅鹿果断转身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