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刚安静的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了，喜欢这种东西，是心意互通，而不是单纯的顺着自己的意，她自我反思，八年的喜欢，为什么没有得偿所愿？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小性格敏感，对什么事情都要有一些思量和后手，瞻前顾后，才会一拖再拖……赵月蓦然又悲凉的想，大概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毫无保留的去爱一个人吧。

凌晨两点，手机传来震动，应工作需求，赵月从不会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不然万一公司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可是最耽误事的，顾年信任她，什么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合同都会经由她手，所以她更不能掉以轻心。

“喂，您好。”赵月嗓音还带着困意。

“您好，是小……额……是月小姐吗？”电话另一头传来男音。

赵月狐疑了一下，月小姐？于是赵月看了看备注——程以阳，心里有了大概。

“有什么事吗？”赵月问。

“是这样的……月小姐，我们是sand酒馆，这位程先生在我们这里连续喝了好几天酒，今天醉的不醒，酒钱……还没付……我们看他的手机还亮着屏，通讯录里第一位是您，所以才给您打了电话……”

赵月皱着眉，心想她已经很程以阳说的很清楚了，既然都说这么清楚，彼此就应该互不打扰，断了联系，但程以阳这又是在闹什么？

赵月本想甩干净，后又想刚二十岁的小孩，半夜丢在外面着实是危险，何况先前这小孩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也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说不定过两天就抛到脑后忘的干净，她又何必小肚鸡肠，跟一个孩子较上劲来。

于是赵月穿了套便装，就开车去往sand酒馆。

深夜的酒馆，宿醉玩闹的人许多，赵月进来后问了吧台调酒师，调酒师熟练的先让赵月把钱付了，然后带她去找程以阳。

角落里的程以阳被一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女生调侃，女生看样子也不是很大，穿着露背的短衣，后背纹了个披肩动物，看上去生龙活虎的，赵月实在是看不下去，更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开放了吗……家长不管吗？

赵月走到程以阳旁边，程以阳侧脸趴在桌子上，一侧脸白白净净的，脸上多了几个又红又紫的唇印，继续往下看，黑色衬衫短袖被解开好几个扣子，露出一大片稚嫩的皮肤，从脖子往下露出的皮肤，唇印显而易见，赵月心想：幸亏她来了，不然这小孩被不好心的人带走，发生什么事，都不敢细想……

赵月一手拽住程以阳的胳膊，准备要拉他起来，旁边的女生画着一脸难以言喻的妆容，嘴唇血红，眼影浓的像个大熊猫，眼线更是又粗又长，但神情却十分不乐意，仿佛是在和赵月竞争猎物一样。

女生抓住赵月的手，语气不善的说：“这是抢来的，你凭什么要带她走？”

赵月：“……”她凭什么？她也不知道……

而后，赵月放下程以阳，把手机屏幕支付酒钱的页面亮出来给女生看：260000

女生眼睛一眨不眨的数着零。

“我给他付了酒钱。”赵月平静的说。

女生：“……”她开始来竞争程以阳，是因为看程以阳点酒就点贵的，而且衣服饰品也价值不菲，所以她刚在一堆女生中，凭借多年经验成为胜利者，才抢到程以阳的，但是还没等动手，就被面前这位看样子也是个大款又给截了胡，胸口这气不上不下，这一晚上算是白干了……于是讪讪的走了。

程以阳似有所感的哽咽两声，脸颊扇红，眯着眼睛转头过来，看到赵月后，二话不说就抱住了赵月的腰身。

“小……小月月！！！”程以阳磕磕绊绊的说。

赵月：“……”

赵月试图把程以阳的手拆开，但男生的力气和女生的力气悬殊太大，拆了半天，也没拆开，只能厉声说：“松开，我送你回家。”

程以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瘪着嘴哭了起来。

公共场合，赵月一向很注重分寸，程以阳这一哭一闹，她是半点没辙，四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对此见惯不惯，只当是这年轻男生被甩了，独自求醉。

赵月此时真想撂挑子走人，程以阳却不随她意，手紧紧的抓住赵月的衣角，像小孩子一样，委屈的说：“我没有家，我爸妈都死了，他们都不要我……都嫌弃我……”

赵月怔了一下，看向程以阳，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被触动了下，怪不得，怪不得她每次提到他父母时，他都不说话……赵月一阵歉意。

最后，赵月闷闷的说：“跟我走吧，我不嫌弃你……”

程以阳似是半醉半醒的也愣了一下，随后不语，起身乖乖的跟在赵月身后，像是有了依靠。

赵月本想给程以阳送到附近酒店，摸了摸外衣口袋，发现自己没带身份证，于是偏头本想问问程以阳，发现这个人早已不省人事……

赵月叹了口气，没招了，只能带程以阳回自己家里了，也不能将他这样丢在大街上……赵月看着熟睡的程以阳，低声说了句：“你真是我的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月终于把程以阳给弄到楼上，赵月为人干净，重规矩，家里大到家具，小到茶杯，都一针一眼的摆放在合理的位置上，一点也不乱。

客房，赵月把一身酒气的程以阳放在干净的床/上，本想着给他倒杯水，结果程以阳拽住赵月的手，睁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她。

赵月耐着性子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程以阳木讷的说：“我不渴。”

抛去生意场上，私下里，赵月本就不是很会聊天，也没接上话。

程以阳：“陪我说会儿话吧，姐。”

赵月看着程以阳的模样，又联想到刚才程以阳的话，最终于心不忍的停在原地。

“嗯。”

赵月家的客房床也是宽敞的双人床，程以阳向里挪了挪，示意赵月坐下，赵月想了想，坐了过去，趁此也摆脱了程以阳的抓着她的那只手。

程以阳似乎是笑了下，笑意却并不太明显。

“你知道么？小月月，小时候，我爸妈平常工作很忙，很少陪着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忙，忙到连家都很少回。那年……我五岁，我爸妈好不容易闲下一天，在家里陪我玩，下午时，我吵着我爸妈，让他们带我去动物园看电视上的大老虎，本来都已经说好了的……穿好衣服就去，结果我们都穿好衣服了，刚要出门，我爸手机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挂了电话后，他就带着我妈匆匆忙忙就走了，把我一个人交给阿姨，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我呆呆的站在门口，那时候我只能看清他们的忙碌的脚步，连脸都来不及抬头看……在那天晚上，我舅舅忽然慌忙的来家里接我，把床上的我拽起来，带我去了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我没能赶上见他们最后一眼，只看见病床上刺眼的大片白色……其他赶过来的亲戚七嘴八舌的在一旁小声说：小阳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爸妈，以后可得怎么办……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没父母了，没有家了……更没有依靠了………后来家里的亲戚轮流将我接到他们的家里照顾我，开始的时候他们带着可怜同情，对我是真心的好，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他们开始从滴滴点点里嫌弃我，表面看上去很亲和，可实际上各个亲戚对于抚养我，都是推三阻四，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我父母给我留了一大笔钱，那笔钱在我舅舅那里，但这笔钱只有在我十四岁时，才会由我支配，我才明白，他们照顾我，原来他们是打着那笔钱去的，但是那时候的我，太小了……连行李箱都拖不动……我就这样忍着，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吃着不喜欢吃的菜……等到十四岁那年，我才得以住回自己的家……”

程以阳嗓子哑的厉害，发声都越发困难，赵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程以阳，这个孩子……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现在还能这样阳光开朗，真让人心疼……

赵月给他取了一杯水，沉默的说：“都过去了……会好的。”

程以阳喝了一口水，嗓子总算是润了些，“后来，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那时候的我不那么懂事，任性一点，会不会……他们就不能离开我……小月月……我好难受……只有我一个人了……”

赵月看着胡乱说的程以阳，只见程以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眉毛紧蹙，赵月搭手去摸程以阳的额头，热的吓人，赵月立即给程以阳盖好被子，去拿药箱。

对于照顾人这件事，赵月算是得心应手了，以前顾年小病大病，她都在顾年身侧，现如今，顾年已有了归宿，而自己的药箱还是满满当当……

赵月给程以阳贴上退烧贴，又哄着吃了两片药，忙手忙脚折腾下来，天亮了。

程以阳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感已随着夜消散的无踪迹了，眼神向周围看去，就看到赵月坐在小凳子上，趴在他手边睡着了，记忆像是一涌而出，直冲脑海，而程以阳心却像是被扎了下，微微的触动了。

赵月的脸是那种清新脱俗的御姐样子，并不是程以阳喜欢的类型，但此刻，程以阳却看着那张熟睡的脸，迟迟不肯挪动，生怕惊醒了眼前人……

五点半，赵月的生物闹钟不合时宜的唤醒了她，她睁眼就被拽进了温柔乡。

赵月怔然一会儿后，伸手试了试程以阳脸上的温度，触感清凉，赵月才伸回了手，可是，这时，程以阳又抓住了赵月的手，力道叫人挣脱不开。。

“赵月，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么？我喜欢你，我长的也不算太难看，如果你嫌我小，那我就对外只说我的虚岁——22岁，如果你觉得我不务正业，我可以为你向前找工作，努力上进，也可以为你退后做一日三餐，等你回家，只要你同意，为你死我都愿意。”程以阳字字句句带着恳切，让赵月措不及防。

犹豫再三，赵月叹了口气说：“好吧……但仅仅就试一段时间吧……如果我们真的不合适，就别再互相纠缠了……”

程以阳立刻开心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抱着赵月亲了上去，赵月踉踉跄跄的推开他，害羞的跑去洗漱了。

程以阳看着赵月的背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