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衿转身就走，但曲昕彤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许衿，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许衿绷着脸想把手抽出来，“你松手。”

“许衿，我不是来找事的，我毕业照没拍，高考发挥也失常，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她语气激动，说到最后几个字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吸引了周围同学不少目光。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过得这么惨都是拜我所赐吗？”许衿简直要被这句话气笑了。

周围投来目光的同学越来越多，她不想打扰大家毕业的兴致，也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重演动员大会那晚的闹剧，妥协般压低了声音：“你先松手，想说几句话是吧，行，安老师要找我，等会回来你再说。”

闻言曲昕彤这才松开了手，周围已经有同学认出她就是动员大会那晚在台上莫名其妙弹了一首毫不相干曲子的人，议论声又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安瑶等会要作为教师代表上台发言的，所以她一早就在准备，许衿过来的时候她正好把稿子熟读一遍。

“安老师。”许衿把刚才的小插曲抛诸脑后，笑着打招呼，“您找我。”

安瑶抬起头，连忙冲她招了招手：“来，最近身体好点了吧？”

“嗯嗯，好多了，只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就行。”

“那就好。”安瑶轻轻叹了口气，“老师知道你不容易，听说你考了师大？将来是想当老师吗。”

“对，我也想成为一个像您一样的老师。”许衿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安瑶，其中的尊敬与崇拜几乎毫不掩饰。

安瑶欣慰地摸了摸许衿的脸颊，又实在忍不住抬手抱了抱眼前这个瘦得有些硌人的女孩：“能看到你们一个个成才老师也很高兴……对了，谢珩的事，我当时没告诉你，怕影响你考前的状态……”

“没关系老师，许衿是谁啊，天大的事也影响不了她高考。”谢珩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他单手撑着跟前的一把椅子纵身一跃后稳稳降落在许衿身边，“安老师，您找我们。”

这一套语言和行为真的非常匹配谢珩，他好像永远都乐呵呵的，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动摇。

安瑶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行啊，看到你们两个都挺不错我就放心了，至少在人生的最关键阶段不留遗憾……”

“各班同学按照规定的区域坐好！注意不要把椅子碰倒，找到班级位置后立刻安静下来，我们早开完早离校！”孙泽的大嗓门立刻打断了安瑶还没说完的话，她笑着摸了摸二人的头，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后匆匆赶往台前准备。

已经拍完毕业照的班级陆陆续续来到广场，广播声、交谈声、各班班长的呼喊声都杂糅在一起，很乱，但又很热闹。

在找寻班级位置的过程中还遇见了宋飞扬和曹烨，一番交谈后才得知二人都考了省外一所很不错的大学，虽然专业不同，但以后还是能名正言顺地做同学，这缘分让许衿觉得很不可思议。

谢珩走两步就想鬼鬼祟祟地牵她手，被许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理由是认识的同学太多有点不好意思，而且高一和高二的学弟学妹也会在旁边的教学楼偷瞄这边的毕业典礼，被看见了又怕带坏小孩子。

原则就是原则，许衿不让他牵手那他自然就不能牵，他十分不满地抱怨：“那咱俩坐一起行了吧。”

当然不行，因为姜宁已经隔着老远就开始冲许衿招手了。

“青青！这里，我给你留好位置了！”

闻言许衿扭头跟身侧的谢珩对视一眼，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意思是“你看，不是我不想跟你坐一起”，转身就去找姜宁了。

阳光正好，岁月无恙。

平时播放上下课铃声的广播里此刻正传出略带伤感的《相逢是首歌》，校领导和主任坐在主席台上发表讲话，但三言两语概括不了匆忙但充实的高中三年。

一年只开一次门的成才路再次铺满鲜花，又一年毕业季，这条小路见证了一批又一批同学的人生。

中间所有的鸟语花香，所有的一年四季，都融化在浓浓的记忆里，成为以后每每想起来都泛着光的回忆。

曾经第一次踏足三中的身影此刻又与满怀希望走出成才路尽头那扇小门的身影重合，高中三年的时光正式画上圆满句号。

许衿整理了头顶的帽子，正四下搜寻谢珩的身影时，她看到了倚在墙边的曲昕彤。

她左手提着一个很大的包，包似乎很重，应该是装着刚从教室收拾完的书，看起来力不从心，而她的右手则是拿着一个信封。

“学校旁边那家咖啡厅，去坐会吧。”曲昕彤说道。

“好。”许衿点点头。

刚要掏出手机给谢珩发个消息说明情况的时候，姚杨的声音忽然在一旁急匆匆响起：“许衿！”

许衿和曲昕彤同时回头，只见姚杨跑得气喘吁吁，直接挡在许衿跟前看着曲昕彤：“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曲昕彤很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有点没搞懂姚杨这是要干什么，随即她像是想通了似的嗤笑一声：“呵，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她的，你心里怎么想的她知道吗？谢珩知道吗？”

她略显烦躁地一把推开姚杨：“我只是想找她聊聊天而已，地点就在南边咖啡厅，我真想伤害她也不至于傻到搬到明面上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吧。”

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多，许衿看了姚杨一眼，又指了指她离开的方向，意思是让他放心，又小声说了句谢谢后转身追上曲昕彤。

姚杨下意识想追上去阻止二人见面，但还是堪堪止住脚步，曲昕彤的那些话像一把锤子砸在他心口，让他心里莫名觉得空虚。

再抬头的时候谢珩已经从成才路走了出来，身边还围着几个平日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姚杨看到谢珩明显有一个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的动作，随后低头看了眼手机，他猜测应该是许衿给他发了消息。

正好到了中午，咖啡厅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曲昕彤提早预定了位置，她把那个装书的包随手往沙发旁一扔，但仔细地把信封放在桌子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以后服务员上了两盘糕点。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许衿开门见山，并不想跟她过多废话，刚才谢珩给她发消息约了她中午一起去吃饭，所以她不想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你，但有些问题必须说开。”曲昕彤把糕点往旁边推了推，“你想起我是谁了吧，我听说你记忆恢复了。”

“你想说什么？”许衿很谨慎。

“现在你不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会弹钢琴了吧。”曲昕彤突然笑了笑，“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了，不过我很庆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警察的证人保护措施我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学校里没人知道我也是521案的亲历者，也包括谢珩。”

她话锋一转，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你看这就巧了，你也瞒着你的过去，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自然而然，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人人都在谴责我算计你，但是许衿，你扪心自问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一副鬼样子全都是拜我所赐吗？”

许衿皱了皱眉头：“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接点，我不想跟你拐弯抹角。”

“我想跟你道歉啊。”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与不甘，“我也不瞒着你了，记不记得去年在心梦乐园鬼屋里你听到的花之舞？那是我放的，当时我正好在那里打工，怎么呀，好听吧？”

“……”许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放的？为什么，故意试探我的反应？”

“当然啊，有点脑子的都想的出来吧。”曲昕彤见她这个反应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我讨厌你，凭什么你长得好看成绩还好，刚来就抢了我的语文课代表，老师都喜欢你都照顾你，同学围着你转，连谢珩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你还整天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是想玩欲擒故纵吗？”

许衿眉头紧皱，气得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曲昕彤却先叹了一口气：“算了，今天来不是说这些的，我是真的想跟你道歉，我确实没少刁难你，还煞费苦心地专门设了个局，我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你灭灭你的威风，没想到这么严重，我确实讨厌你，但我不想要你命，所以对不起，但也仅此而已。”

说着，她突然把眼前的信封往许衿跟前推了推，继续说道：“521案重启调查的事你作为当事人早就知道了吧，应该也知道是我又提供了线索，但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提供线索了吗？”

过了饭点，咖啡厅的人渐渐变少，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许衿搓了搓胳膊，不知是因为温度太低还是提及521案的相关话题，她莫名感觉有些阴冷。

“前几天我收到了这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曲昕彤看着信封，“许衿，看看吧？”

许衿犹豫了一下，拆开信封，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照片，她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此刻那张照片犹如几千度的烙铁，迟迟无法下手。

不知犹豫了多久，她终于从信封里掏出了照片。

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她瞳孔中顿时闪过一丝震惊。

照片的正中间是曲昕彤，她双手被捆在身后，蜷缩着蹲着墙边，身上还穿着演出的礼服，丸子头也散得不成样子，脸上脏兮兮的，而在她身边同样有几个穿着华丽但此刻却异常狼狈的参赛选手蹲在墙角。

是521案当天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