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贾政才睡醒。随意梳洗过后,他又去找了胡平县令孙鹏程。
“昨夜去了锦华楼,那里的酒菜确实好。”贾政走到孙县令跟前道,一副纵欲后萎靡不振的样子。
孙鹏程也是一副谄媚模样,讨好道“一会儿下官带您去个更好的去处,保管让您乐不思蜀。”
贾政很是满意地捧起孙鹏程为他倒的茶,喝过之后,笑道“我已经等不及了,咱们不如这就去吧!”
孙鹏程带贾政去了湖平县最负盛名的花楼。
那里的老板一见孙鹏程,就谄媚着上前,问县令有什么安排。
“今日有贵客到来,你这里有什么好的尽管招待。”孙鹏程指指贾政,笑着说道。
老板如何不明白,忙吩咐姑娘们带着几位贵客进了包间。
不一会儿,好酒好菜已经摆满了桌子。随后就有七八个美貌女子鱼贯而入。
贾政表现出很是满意的样子,先搂了一个姑娘,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大人好眼光,这位姑娘,正是楼里最有名的一位。”孙鹏程挤眉弄眼地模样,话里内涵也很直白。
贾政就着姑娘的手,连喝三杯酒,面上很是受用。孙鹏程与另几位官员,也各抱了一个姑娘,调笑着吃酒用菜。
不一会儿,包括贾政在内的官员,就喝得红光满面了。
晚上,贾政又是醉得走不动路,进了房间就呼呼大睡。而那位姑娘心里有事,细细翻了贾政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关键东西,就偷偷拿了几张大额银票。
贾政眼睛微睁,看那姑娘只是拿了银票,就闭上了眼睛。随后听到一声轻响,那姑娘开了房门离开了。
姑娘径直走进了一处房间,向里面的孙鹏程说了自己的发现。
孙鹏程笑着摆摆手“再去那里守着,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
姑娘便出去了。
如此四五日,贾政白日里随意调查一下案件,见没什么疑问,已经准备按照水匪抢劫来结案。晚上依旧是孙鹏程安排,去各处酒楼吃酒。贾政每每都是尽兴玩乐,喝得烂醉,人事不知。孙鹏程本来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其间,贾政问孙鹏程秦氏粮庄的当家人可有追问后续。
孙鹏程的回答是秦家生意广布,虽损失了一船货物与船员,但知道了是水匪所为,也不太看重。因为南北运货,难免被水匪劫掠,而水匪行踪诡异,难以根除。商户们遇到此事,也只当破财消灾,别无他法。
贾政听了,很是认可这个回答,没再追问。
到第五日,贾政派去济州府的人终于带了陈光和的回信。贾政谎称此人是从扬州家里回来,带来了夫人的家信,当着孙鹏程的面堂而皇之的带进了屋子。
孙鹏程看着贾政背影,陷入了思考。
贾政看过信,笑了笑,更有了信心。河道总督陈光和给了他底气与依靠。他随即烧了信,坐到了书桌前。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夜晚,县衙贾政房间外。外面的人见里面熄了灯,又像上次那样,吹了迷药,偷偷进了屋子。
那人看到书桌上果然有一封信件,心里一喜,就要去拿,却被人捏住了手腕。
突然,屋里亮起了许多盏灯,小偷的面容立刻暴露了。
屋里站了五六个身高体壮的汉子,贾政站在桌前正笑着看小偷。
小偷心一横,正欲下手,已被捏着他手腕的大汉控制住了,旁边人立刻上来绑住他手脚,用木棍夹在他上下牙中间,防止咬舌或者吞药。
贾政坐在桌前,吩咐小厮去找孙县令。
不一会儿孙县令匆忙赶来了。
贾政做出惊慌未定的神情,喊道“这个贼人说他是匪帮派来的,要取我性命!”贾政话语很是慌乱,扶住了孙鹏程胳膊。
孙鹏程暗暗瞪了一眼坏事的手下,转头问贾政“果真是水匪吗?”
贾政点点头,摸摸自己胸口,顺顺气“他亲口说是水匪,说我查案坏了他们大事,他们帮主就派他来此害我!”
“我本来还想饶他们性命,如今却要索我的性命!气煞我也!”贾政的气愤表现的很夸张,却很像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京官,应当表现出来的愤怒。
孙鹏程心里暗暗叫苦,无论被抓住的人是否招认了,贾政将问题都扣在了水匪身上,如今不牺牲几个人给贾政消气是不行的了。
大不了随意找几个人说是水匪,正好也结了案。孙鹏程想到这里,略略松口气。
又忙安抚贾政“大人息怒,幸好今日抓住了这恶贼!我定重判此人给大人消气!”
贾政听到这里摇摇头,恨声说道“他说自己是匪帮的二把手,在帮主那里很有面子。所以我想拿他做饵,趁此将匪帮一网打尽。”
孙鹏程心里止不住地嘲笑贾政天真,果然是京官,竟然这么随意地就出口要剿灭匪帮。他难道不知道多少任水务官员都不敢出此狂言吗?
孙鹏程于是连忙附和“大人说的有道理!合该如此,只是具体怎么安排呢?”
贾政指指被绑住的贼人,说道“他方才说知道匪帮老巢和一处藏匿宝物的地方,咱们只需要放出消息,愿意以这个二把手换取之前被他们劫走的秦家的货物,否则就去端了他们藏宝贝的地方。匪帮人一听,自然愿意交换。到时候肯定要派人来送货,咱们趁机包抄他们,他们既损失了这么多人手,营寨必定空虚,咱们再一鼓作气拿下他们的老巢。”贾政细细说道。
孙鹏程听了贾政如此漏洞百出的话,快要笑出声来。他以为贾政会如此激动,是因为今日自以为差点被人暗害,丢了面子,又惊魂不定,才雄心勃勃要如此大干一场。
他又想到,不论贾政所言几分真假,既然他主动提出这个计划,那就是在自掘坟墓。果然人在惊慌之时,总会做出冲动的安排。
“下官这就按照大人的吩咐放出消息给他们。”孙鹏程恭敬回答道。
贾政满意地点点头,让孙鹏程下去了。又像是气不过的样子,让手下将贼人押下去,并叮嘱好好“招待”,但要保全性命。
孙鹏程出了屋子,就按照自己的规划吩咐了手下去传消息。
随后,他又偷偷去了贾政关押贼人的地方。
门口看管的人被支走了,孙县令偷偷进去。
“老七,你果真说了?”孙鹏程问道。
老七已经受了一会儿刑罚,此时半昏迷过去。被孙鹏程摇了摇身子才清醒过来。
孙鹏程又问了一遍,老七摇摇头,轻声道“我什么都没说,他在骗你···”说罢,又晕了过去。
孙县令听罢,又叫了人进来医治他。
“这个贾政,这几日果然是装出来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回扬州去!”孙鹏程气得跺了跺脚,恨声道。
孙鹏程动作很快,次日下午,就传来消息,说一切安排好了。
“贾大人,水匪那边得了消息,说愿意以秦家的货物来换取二当家的性命。”孙鹏程恭敬向贾政说道。
贾政满意地点点头,又拍拍孙鹏程肩膀,问道“在那里行动?什么时候?”
“定在了今晚亥时。我告诉他们就在那日劫船的地方,那里有咱们的衙役把手,保证万无一失。”孙鹏程回道。
贾政像是不太放心,又问“咱们的人手是不是不太够,要不要从扬州调人过来?”
孙鹏程笑着摇摇头“湖平县衙光衙役就有百人之多,我另招募了二百好汉,今晚与我们一起行动。”
贾政这下放心了,笑说“此次事成,鹏程当居首功!”
孙鹏程拱手笑道“那我就多谢大人提拔了!”
当日晚间,天刚擦黑,贾政与孙鹏程就带着三百手下在船上等待。其中明面上的只有他们几位官员,俘虏老七,并二十个衙役,其他人暗中埋伏在芦苇荡中。
亥时刚到,远远的,江面上过来一只小船,船灯轻轻晃动着。
贾政朝孙鹏程点点头,示意他做好准备。
小船离了很远,就有一人声传来“将我们二当家的带出来看看!”
孙鹏程吩咐人将老七带到船头。
对方像是很满意,说道,“我们一会儿过来一只船接人,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别说我们不讲诚信!”说罢,还大笑两声,似是稳操胜券。
贾政也道“秦家那么多货,怎么你们只有一只小船?”
贾政声音很大,对方听得清楚,回道“大人一看便知。”他在故意打哑谜。
贾政似是有些不满,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
“是不是他们已经将货物倒卖完了?今日来诈咱们?”贾政慌乱地问孙鹏程。
孙鹏程安抚道“匪帮一般劫了货物,很快就会分散转手。今日事急,他们应当是以银两抵物。大人放心,咱们可知道他们的宝物藏在哪里,不怕他们耍花样。”
贾政听罢,也就放了心。示意孙鹏程按照对方吩咐的行动。
随后,两方分别派出一小船,同向行驶,很快就要碰头。
船一碰头,突然出了变故,忽然有人喊道“不如两位大人也去我们寨里做客如何?”
对面话音刚落,四面八方人声鼎沸,厮杀不过一会儿,贾政还没有跑下船,就与孙鹏程一起被绑了起来。贾政眼看着他们带的人跑了一大半,被绑了二十来个。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孙鹏程与贾政紧挨着,被扔进了小船的船舱中,此时手脚都被绑住了。
贾政也是六神无主,“也许是要拿咱们做人质吧。”贾政又叹口气,说“希望跑出去的人早点将消息传到扬州,派人来救咱们。”
“只是今日受了奇耻大辱!我又有何颜面回京呢!”贾政说到这里,控制不住情绪,当着孙鹏程的面,流了眼泪。
贾政言行正中了孙鹏程的下怀,他连忙安抚道“大人莫慌,区区水匪,哪来的胆子杀害朝廷官员,不过是为了求财罢了。”
“但愿如此吧”贾政说罢,感觉头脑昏沉,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待贾政醒来时,果然到了水匪营寨,只是身旁不见了孙鹏程。
“你们将孙县令怎么样了?胆敢杀害朝廷官员!这是死罪!”贾政向上首坐着的一男子喊道。
这男子的确是匪帮的头目,二把手,被人称做老四,外貌却像个读书人。
老四表情温和,嘴里却说着凶狠的话“大人还是想想自己的死期吧。”
说罢,老四挥挥手,吩咐人将贾政关押起来。
随后,孙鹏程走了出来。
“老四,别来无恙!”孙鹏程坐到老四旁边,捧了杯茶。
老四笑笑“这个贾大人,你还说他心思细腻,今日一见,我很失望啊。”说罢,吹吹杯中茶叶,也喝了一口。
孙鹏程却道“不过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即使有几分聪明,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呢?”
老四放下茶杯,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扬州衙门那边愿意出两万两银子赎人,到时咱们收了钱,趁乱将他杀了扔进水里,我假装在混乱中跑了,回去还是做我的县令,两全其美。”孙鹏程笑说。
老四点点头,嗤笑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钦差!”
孙鹏程离开这里,又故意衣衫褴褛,在身上画了几道伤痕,被人捆着送到了贾政在的屋子。
“贾大人,方才他们对我严刑逼问,幸好我坚守住了,没有屈服。”孙鹏程惨笑着向贾政说道。
贾政也挤出笑容安抚他“苦了你了。”
“只是为何却不审问我呢?”贾政似乎有些疑惑。
“他们畏惧大人身份,不敢侮辱。”孙鹏程恭维道。
贾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
扬州衙门的人没让贾政等得太久,第三日中午,齐鸣就带了五百人前来水匪指定的地方赎人。
因为赎金巨大,匪帮这边也派了不少人护送,担心发生意外情况。
齐鸣在船上喊道“赎金两万两一分不少,你们快将贾大人与孙县令放了!”
老四悠然说道“先送银子过来,我们查验过了再放人。”
这分明是对齐鸣一众的侮辱,齐鸣恼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不是自诩讲规矩吗?”
老四笑笑,吩咐人拎起了贾政,往船板上一扔,手臂撞到了栏杆,疼得贾政咬紧了牙关。
齐鸣再不敢惹怒老四他们,很是无奈。又忌惮贾政在他们手里,不敢妄动,只好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