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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以命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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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米缸里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张皮。

这两张皮囊看来油光水滑,发着腻脂般令人几欲作呕的浓香,却镶着两张皱褶垂坠的面皮。蛆虫在这皮囊底下伴着肉泥干结,景象似乎定格在生命力最为蓬勃的一刻,带着些邪祟的生机。

应当是这禾家的家主二人。

叶籽自与青尘说过那句话之后,眉头就再没松下来过。

他本想一个人来,再不济就偷偷翻出山去,这护山大阵早已形同虚设。但万万没想到,师父让自己同师叔一起前来。

从前叶籽就不喜欢这个师叔,本是因为对方寡情,与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日里给出几分尊重已是极限。待冷雨泠来停云前两年始,他这份骨子里的不喜日渐浓郁到厌恶的程度,冷雨泠一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原先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却是一种本能上的不喜。起初师叔伯几人皆寡情,但三师叔殉道,四师叔在叛出师门之后杳无音讯,师父虽然跳脱,但亦是唯一一位至情至性之人。

也是自一切归于沉寂之时,大师叔便永远变成“师叔”。

那份本能——或是出于师叔此人的古井无波。

此时此刻,他对于一切都太过笃定。

果不其然,在这份死寂之中,青尘的声音响起:“此阵应是将这二人反噬,血肉成阵,前为续命,后为噬命。”

叶籽倒吸一口凉气,将先前的思绪抛诸脑后。血肉成阵,大凶。

青阳镇之贫瘠,关窍应当也在此处。他只看出这阵法此刻是个夺阵,却没想到这阵还有个前身。

若真是如此,那青阳镇空城之象乃是这禾家一手促成,只为这掌家二人续命一事,天行无常,哪有一命换一命的道理,这阵法凶之又凶,十岁寿数不等一岁。

这夺命虽说是反噬,亦可算是报应。这二人血肉被全然抽空,但——百姓呢?

“此阵须得师侄破之,放得阵后生机之源。”

他在此刻选择信任,并未过多犹豫便一鞭抽出。本以为需多补上几鞭,不料这阵却如纸糊一般,悄悄然塌陷后从地脉延伸。

是露湖的方向!

叶籽与青尘对视一眼,只见青尘不言,划开空间罅隙后便带他向露湖中心去。

在青尘看不见的地方,一缕黑线悄然附着其上,化作一缕青丝。

……但见一片狼藉。

露湖中生一大槐。大槐枝桠狂舞般生长,槐下停云四人伴有三千孤坟,却是只有身侧罡风猎猎作响。

四人,两立而持剑,一坐于地,一卧其身:鱼知闭眼躺在冷雨泠怀中,胸口插月华;冷雨泠脸上泪痕未干,无甚表情地望向言、杨二人;言杨二人双手剑尖指向她心腑,面色冷凝,杀意尖锐,似是下一瞬这剑便要朝她要害刺入——

……

禾归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问题就被给出一份答案。

只是一步踏入这密林,便是泥牛入海一般被这无穷无尽的黑吞噬同化。

而后便是失去时间的度量,一刹那亦或是恒久远,他来到湖中槐下。古槐的叶子几乎掉光,光秃秃一片,一眼望去分不清枝桠和根须。

禾归感受着冷雨泠的方向,静默。

她应当暂无大碍。他想。

到时出来了,便跟她一同修行罢,停云不大,这岛外必然有更高的天。

让时间披露这人身上的秘密,让这份孽缘在彼此吸引与炁洗涤中变得精纯。

不知怎的……用到“孽缘”二字。

亦不知为何会想到此处。

而眼前槐树好似看穿他心之所想,下一瞬枝桠变得藤条般柔韧,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树茧。

手中残远扇无法挥出,任是你有千般本领,在这境界碾压的残忍暴行下——他亦是蚍蜉。

“你可来了,叫我好等……”

叹息般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仿若千千万万人在耳边絮语。

茧中不透光,严严实实的枝桠将茧内雪白的人一同氤氲成墨。

“你让我等饱尝这七情之苦,本想百倍奉还,谁知,呵。你自己也是个失心疯的蠢物。”

说着,这重重叠叠的声音竟是染上几分笑意。

“我便不去你这千百年酝酿的好一份大礼上画蛇添足了。”

“落井下石,快哉,快哉!”

带着惨然的嘶哑笑声禾归已不可闻。

像是这枝条一样将他捂得密不透风的,是比湖更深、更广也更密的记忆。

他生于鸿蒙,开智于路中。

几百载苦修,只需片刻差池,这一身道行便朝着不魔不鬼、不仙不妖的外道偏去。

“又如何?”

他听见自己说。

“我和凡修道本与天争顺意,现不过是与人斗、与妖搏、与魔与仙与道杀!”

如若忽略眼角血泪,此话是肆意极了。

……

长青峰。

离虚知青尘将这真相与自己只透露三分,余下七分只得自己去寻。

他这是……不请自来。

思及此处,他自顾自乐呵一下。在停云镇守五百载,也是当上那么一回不速客。

师兄既去,此行便舍弃礼节,缩地成寸,直奔山间石屋。

石屋自是静谧,四周只可闻及簌簌叶声,离虚执剑手已成紧绷状,不复先前轻逸。

任他是停云掌门,眼前这屋也是昔日大师兄的住宅。

此处,压力与杀意有如实质,风般缓缓流转,与自然不分彼此。

乃是至高境界。

山门并未设置护山阵,一为避免滥杀,二为诱敌深入。

石屋则不然,不到他这般境界无可循,虽亦非逐客守阵,却是将这方寸之地化作一片杀阵。

以杀止杀……这与他大师兄不可说不合。

只是似乎料到离虚会来此一般,这阵走棋一般步步为营,于他而言分外熟稔。此境修为最高的两人博弈,亦在一念之间。

离虚剑化墨色,执其如执祺,与山涧渐起之薄雾氤氲一片。

棋愈下,他心中疑惑更甚,怎地表面上杀机四溢,却走了个君子棋?

论内力厚度,他自认没青尘高,但论棋术,离虚可一以较之。

作为此地主人,青尘执白,离虚执黑,白子一谦谦到底,离虚却也耗费七成气力险胜之。

日出西山雨。

石屋门扉缓缓打开,燃灯长明。

离虚步伐带着些沉闷。石屋之内至简,只见一盏墨青孤灯燃于几上,蒲团上一人静坐,杳无声息。

但这气息……?!

只听得“砰”一声,离虚携剑结结实实撞在石墙上,他有些嗫嚅,哪怕是心中有数,却也没想到此情此景于他的震撼。

这人,分明亦是他的师兄!

良久的静默。

那人调息结束,缓缓睁眼之时,一阵至清至冷的波动自心脉发散。

“师弟,你来了。”

“嗯。”干涩的嗓音,离虚只能如此回应,他说不出话来。

“师弟可想问些什么?”

离虚笑得发苦,亲眼所见,事情已然明了大半,只差一问便可厘清其中要害。

他点点头,眼神陡然锐利如鹰:“你……是谁?”

“自然是青尘。”

“好。”

“你既知道他,为何无为。”这次是陈述句。

“师弟说笑了。你卜术自是无人能及,却也并不动用此术,想必知晓其中关窍。而我,或说是我这一脉所修之道,与你并无本质不同。”

是了,离虚哪能不知其言下之意:那人并非此界人士,哪怕在另一寰宇之中确有另一“停云”,而此界之中,所有修行之人修的都是顺天之道,他这问卜剑术也好,青尘的长明之灯也好,哪怕那和凡修无情堕外道,外道亦然顺天。

但那人眉间偶尔现出朱砂,修的当是逆天之道。

逆天道者,不可以顺天道通之晓之。

他所行之事乃是干扰异界因果,此间因果业力累积,不知会酿出怎样的后果来。

二人面对面静默,哪怕是这停云唯二的高手,仍是对这道行不知多少年的人物束手无策。

“青尘”与青尘的关系,大概也就只有遥远不知几何的过往与一副皮囊罢。

“你什么时候便不出来了?”离虚问出最后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他要顺时间线,因果从几何开始波动。

“从那孩子出藏书阁开始。”

怪不得,莫名就要收她作徒了。当时他还给那人找理由,想着青尘惯来是心思随意,谁又知……

离虚突然反应过来:“此前亭间对弈,可是你有意为之?”

“师兄觉得是,那便是罢。”

离虚不再看他,握住手中卜剑后转身看向石门。

门外是一片苍翠,阳光直直照射到页面上,油亮的叶子反射出细碎金光,带动地上的光斑一跃一跃。

一滴,两滴,三滴。

血色亦是一朵一朵,为泥泞沾染落红。

“明知不可为……你这又是何必。”

离虚没有理身后人的叹息。

他只是以精元作印,以寿作引,将因果缠绕的结斩断,用泣血的眼直直盯着那因果相会之处。

红色覆盖着眼眸,千千万万的因果线缠得密不透风,像要将中心割成碎肉,那因果茧中乃是一人。

——冷雨泠。

果不其然。

离虚闭上双眼,血迹让他整个人染上几分触目惊心。在暗色之中,离虚瞧见太极图在他眉心缓缓流转,而阳鱼处却隐隐有挪移缩略之势,与石屋交相辉映。

但此刻,他双腿自是软绵绵无法支撑,让他止不住跪下去。

胳膊被稳稳拖住。

“看到答案……你可满意?”

离虚一时半刻睁不开眼,听出几分怒意:“无碍,就是拿命换个清醒。”

真知灼见从来都是烫手山芋。

他自接触卜术的第一天起便知道此术风险所在——只要仍未脱离凡胎,卜术所带来的求知欲便会让人一次又一次孤身犯险,以命相搏。

无情道亦然,众生道亦然。

无论所修之道为何,若是执著蒙蔽自我,便会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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