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潇洒自由地放声高唱。
老林表示自己是老年人承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拒绝了花卷老师vip特殊席位的邀请,自己瞪着小自行车在海边骑行,说自己骑累了就来音乐节找他们或者回住处去。
林朝夕点了点头,老林的手表上开着实时位置共享,即便他忘记了回来的路,她也能第一时间找到父亲。
音乐节从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晚上,进去了就不能再离场。大家靠着面包和水艰难饱腹,但并不觉难受,现场火热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时间在音浪中被无限缩短,饥饿和疲惫都荡然无存。
到了最后纪江登场的时刻,更是让全场的欢呼浪潮更高了一个层级,尽管灯牌、灯幅等应援物品都被禁带,但纪江老师的人气还是显而易见的top。
有些人大概天生就适合成为明星,孩子们惊讶地发现登上舞台的大明星纪江和台下同他们嬉笑玩闹的花卷完全判若两人。台下的他平易近人,像带着你一块儿玩游戏的邻家小哥,台上的他则耀眼夺目,气场全开,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关注。
纪江老师的前几首歌出自他最喜欢的摇滚乐队,炸翻全场,鼓点和心跳共振,大家一起释放着激情和快乐。最后一首却一反常态,他唱了自己原创的,一首温柔的抒情歌。
纪江弹起吉他,清澈的嗓音响起,他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漫长的故事。
“方程的解是我们相交的点
是千万条世界线有幸重叠
星空恢弘耀眼 我们试图去了解世界
天才的心比山海更难逾越”
歌手的目光掠过穿着他应援色的粉丝们,掠过姗姗来迟的陆志浩和沈美,掠过他许多年的发小,他的思绪被拉回到多年前的小学数学夏令营,那个勇敢的男孩站出来反对不公平的选拔制度,而他现在正站在艰深的数学领域,一如既往地继续着他热爱的事业。
“真理的解是一以贯之的不懈
是微小成就盛大天才秘诀
论证宇宙终点你教给我最孤勇探险
理想与热爱永不消逝和磨灭”
这首歌是纪江首次演唱,大家都互相依偎着,安静地听他述说。裴之和林朝夕的手仍然紧紧相扣,小萌挽着朝夕站在另一边,她的旁边是跳累了靠在她肩上的燕缕,燕缕也被贝微紧紧贴着。
男生的眼里也亮晶晶的,聚精会神地听着花卷弹唱,花卷的歌词总让他们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想起一些人,路过他们的人生,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裴之和林朝夕,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各自的父亲。裴父让裴之第一次感受到宇宙的神秘和恢弘,让他找到了可以为之付出一生的理想与追求。而老林,她相依为命的父亲,随着她一层层揭开老林的秘密,她也一次次在这样的考验中不断长大直到独当一面,知晓了热爱的重量,更明白了爱的分量。
“生活的解是未知美妙的瞬间
是兵荒马乱背后烟火岁月
天平两端取舍爱是一切的原点
人生漫长而美好祝我们得偿所愿”
天空中忽然飘下五颜六色的彩带,每一条上面都写着不同的歌词,林朝夕伸出手,发现落到她掌心的正是花卷歌里的最后一句。似有感应一般,她回过头,看到老林站在音乐节观众区域的栏杆外,朝她轻轻招了招手。像她新生时父亲同小小的她第一次打招呼那样,像她上小学时父亲目送她进校时那样,像老林记不清回家的路被气喘吁吁的她找到时那样,像订婚仪式现场对挽着裴之手臂的她悄悄告别时那样,老林的招手,是问好,亦是告别,是不舍,是想念,亦是祝福和成全。
于是像无数次曾经做过的那样,在同裴之示意后,林朝夕穿过人潮、越过栏杆,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阻隔,紧紧抱住了她的父亲。
令她没想到的是,裴之跟着她一同离场,抱住了她和老林,而后是小萌,是贝微,是燕缕,是徐三秉,是郑天明,是阮若,是步学和吴树,还有陆志浩和沈美。他们众星拱月般将林朝夕和老林围在中间,抱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团。
林朝夕一瞬间有点想哭。因为老林拥抱她的紧密力度,因为身后伙伴们传递的温暖。
花卷最后一首歌的伴奏作为散场bgm在沙滩上回响。林朝夕忽然想起他们刚到韩岭的那个傍晚,一群人大快朵颐海鲜盛宴之后,脱了鞋子沿着海岸线散步聊天的场景。
徐三秉打头阵,在前方装模做样地摆出小老师的做派科普着潮汐现象和洛希极限等等科学知识,郑天明十分捧场,配合着他问东问西。花卷以逗两人为乐,总是提出相反的观点或者精准找出问题所在和他们针锋相对。步学和吴树司空见惯,三人的科普和拌嘴倒还有点意思,于是他们也愿意听一听,偶尔抛出几个不同的观点或是打打圆场。贝微挽着小萌和燕缕的手,女孩们讨论着关于高考志愿和大学的问题。阮若意外地和陈竹一拍即合,两人都是不爱说话闷葫芦的脾气,又一样的逞强和坚强,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同样的步调,话说得不多,却在分享同一副耳机。老林则在他们身后,向左看看风景,向右看看游人,路过小狗汪汪两声,碰到拍飞的沙滩排球就顺手击打回去,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也不觉无趣。队伍的最后是林朝夕和裴之,海水微凉,漫过他们的脚踝,脚底的沙土湿润而柔软,风撩乱了林朝夕的发丝,裴之耐心地帮她把头发别到脑后,再次牵起对方的手,覆盖住众人刚踩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忽然贝微一声惊呼:“快看!好美的日落!”
缓慢行进的大家以及周围的行人都停下脚步,驻足向海平面看去。红彤彤的落日一点一点被海水吞没,余晖给每一个人都镀上柔和的浅金色。阮若忽然说起他差点跳楼被贝微救下的那天,窗外也是一样好的夕阳。徐三秉聊起他最初在图书馆被林朝夕逮到的曾经觉得万分丢脸的过去,现在也能当玩笑话一样重新审视过去的自己。燕缕的同性恋取向在众人之间早已不是秘密,他们对她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大家说起自己曾经困惑的过去,在这一刻好像能够和全世界和解。
郑天明讲完自己初高中的杀马特经历,突然提议道:“我们大家把自己的愿望对着大海讲出来吧!愿意的参加,不强制性要求,我先来!我要把我家超市开成永川生意最好的超市——”
徐三秉接着喊道:“我要考上三味大学成为裴神的学弟!”
贝微也生出了勇气:“我要做像小林老师一样好的老师——”
燕缕笑了笑:“我没有想要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步学接过话头:“我要成为厉害的篮球运动员!”
吴树的愿望更加贴近生活:“希望能让爸爸过上好的生活。”
花卷不甘示弱:“我要成为最出名的大明星!”
阮若本来不想跟着这群人一块干这么显眼包的事情,但他旁边的陈竹小声说了一句:“听说曼哈顿悬日很漂亮,我想去美国看一看。”
陈竹的胆怯和隐晦让阮若心生恶作剧的念头,于是超大声地说道:“我和竹哥一样,我也想去暴雪总部看看!”
包小萌也跟着呼喊:“希望我能顺利毕业!”
按顺序来说,下一个应该是老林。但狡猾的老林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其他人跟随着老林的目光,也纷纷望向了林朝夕。
林朝夕惊恐地同大家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和身旁的裴之对视,结果发现裴之竟然模仿老林,同样鼓励而期待地看着她,眼里还有些许狡黠的笑意。
林朝夕认栽,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快坠入海洋的残日许愿说:“希望大家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那时的林朝夕还不明白这些愿望背后的含义,也不明白自己随口许愿的作用,更不明白他们许愿的行为和这每一个寻常日子的重要性。直到这一刻,所有人都围住她的这一刻,她才顿有所悟般,心里像是涌出了一泓新鲜的泉,清澈而明朗。
如果说之前死亡投票事件教会她每个人都想要变得更好的愿望可以对抗所有的困难和挑战,那么此时此刻便告诉了她面对人生虚无的另一个办法。面对宏大的未知的混沌的,所有一切不可解的事物,一个答案是向善,另一个答案便是日常。
人生是漫长而空洞的抽象概念,但它却能被短暂又实际的日常填满。日常是家人殷切的嘱托,是爱人相处的朝夕,是伙伴的关心和照顾,是三餐和四季,是日出和月升,是每一次心脏的起伏,每一次呼吸的深浅,是每一个具体而微小的,充满爱的瞬间。
人们不畏惧日落,因为知道第二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也因为知道黑暗的夜里会有熹微的万家灯火,一点一滴,汇聚成人世间最明亮灿烂的浩瀚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