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陈唯穿好外套打算离开。
林恪将人送到门口,只见那人出门后没几秒又转身走进来,一把捞住他的后脑猛烈地吻起来。
陈唯手指陷入林恪的乌发中,俩人喘的都有点急。
林恪抓着他的手臂,一时失去主导权,陈唯吻得很凶,几乎要把他拆吃入腹的架势。
停下后,陈唯小心问:“你讨厌我这样吗?”
林恪错愕,“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怕你感到不舒服。”
林恪笑着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说:“不讨厌。”几秒后又补充说,“很喜欢。”
陈唯像是终于满足了似的“嗯”一声,捏了捏林恪的耳垂,轻声说:“那我走了。”
“好。”
林恪关好门,头抵在门上半弯着腰站立,心跳得很快,他骤然意识到,以前那个胆小又柔软的小男孩变得有点霸道。
刚这样想了没几分钟,门突然被人咣咣敲了两下,吐出口气拉开门,看到外面敲门的人后他又怔住。
林恪诧异:“怎么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以为陈唯是没亲够。
陈唯单手抄兜,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立在门外,然后吞吞吐吐地对他说:“那个……外面在下雨,摩托车湿了,想……跟你借把伞,我走回去。”
走到楼梯口发现雨下的很大,他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并且病态地享受着淋雨的感觉,换做平时也就淋着雨回家,只是今天他突然不想淋雨了,摸了两把那两只小花猫后又折返回来。
林恪闻言面露难色,“我……家没有伞。”
陈唯:“?”
林恪解释:“上次下雨的时候,伞被我弄丢了,这几天没下过雨,一直忘了重新买。”
陈唯:“……”
那我怎么办?
陈唯:“没事,雨下的很小,应该能回去。”
这句话出口,他忽然生出一股懊恼,前后不着逻辑,下的很小干嘛上来借伞?
好在林恪并未说出什么让他难为情的话,只是在他即将转身的瞬间叫住他。
“小唯。”
小唯——
陈唯闻言猛地扭头看向他,兜里的手霎时捏得很极紧,陈雪琴也这样叫他,但从林恪嘴里出来太不一样,让他有种极尽缱绻的错觉,明明小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却意外的心痒难耐。
林恪说:“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我家留一晚。”
陈唯想都不想:“不介意!”
妈的……
怎么搞的他有多饥渴似的?
陈唯再一次踏入这个温馨的小家,觉得有点梦幻,才离开几分钟就开始依依不舍了?操?
林恪边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边问他:“你要去洗澡吗?”
“好”陈唯停了几秒,厚着脸皮说,“可能还得借一套你的衣服。”
林恪端着碗走进厨房:“等等,我去给你找。”
两分钟后,林恪从卧室出来,拿了套自己干净的睡衣递给陈唯,他有两套换洗的,犹豫半晌拿了这套黑色的,陈唯可能更喜欢这套。
陈唯接过睡衣,问了个眼下非常且十分重要的话:“我……睡哪儿?”
林恪:“睡我房间。”
“哦。”
陈唯很自然地将这句理解为“跟我睡”。
行,睡就睡,以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他捞着睡衣走进浴室,等再出来时,林恪已经洗完碗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你洗完了?”
“嗯。”
陈唯抬手扫了把额前湿哒哒垂着的头发,黑色的睡衣很合适,衬衫穿在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旖旎,两条腿也被衬得更加修长,动作间,劲瘦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林恪喉间微动,说:“那我去洗。”
说完便三步并两地朝浴室走去,迅速消失在陈唯眼前。
陈唯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了点儿什么,愣在原地尴尬地抿了抿唇。
不过接了两次吻而已,刚相认就这样正常吗?
林恪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代表这些年也在惦记着他?就跟他惦记着林恪一样。
陈唯一直没敢问出口,“你有没有想我”这句话,他给自己定位放的很明确,林恪要是说出“想了”之类的话,他肯定会把持不住。
林恪进浴室前忘了给陈唯说他的卧室是哪一间,陈唯只好先坐在沙发上等人出来。
等着等着,眼睛就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林恪出来时就看到这人歪歪扭扭地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把身子蜷成个团,和小时候林恪在精神病院见到的一摸一样,一点都没变。
林恪抚上陈唯的脸,低声叫道:“小唯。”
陈唯睡得并不实,听见有人叫自己便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他盯着视线上方的那张脸,脑子迟钝片刻,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终究还是听不得林恪这样唤自己,心脏实在太痒。
“去我卧室睡吧,不然着凉。”
陈唯手撑着沙发坐起来,问:“你卧室是哪间?”
林恪抬手指了指前面:“这间。”
“几点了?”陈唯抬眼看他,“你不睡?”
“刚十点,还有点作业,我写完再睡。”
“嗯。”
林恪的房间摆设比客厅还要简单,床刚好能睡两个人,装潢主要是灰色调的,还有个衣柜,跟张桌子,再没其它。
不知怎的,陈唯觉得自己这会儿总是想睡觉,刚靠到床就栽了下去,扯过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床铺的很软,还有茉莉花香,跟他刚才洗澡用的沐浴露一个味道。
很香……
总觉得在哪闻过。
……
夜晚的雨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闪电道道划过漆黑的天空,连续又急躁,雷声大得把心脏都震得颤了颤。
窗帘被风吹得老高。
哐哐哐的拍门声也不止不休,反而越来越激烈。
整间屋子一片黑暗,陈唯咬牙钻进床底,双手环抱住整个颤抖的身子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出来留。
须臾间,有人也钻到了床底,紧抱住他,小唯小唯的叫着他的名字。
是何译。
他无声地哭着,哽咽出声:“有人拍门,有人要进来,声音好大,我好害怕。”
何译捂住他的耳朵,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连忙跟他说:“没有没有,没有什么拍门声,外面很安静,只是下雨了,是闪电还有打雷的声音,别怕别怕,什么都没有,我在这别怕。”
地面冰凉,陈唯的脚也开始发冷,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抽咽地哭出声,何译不知为什么也哭起来,哑着声音对他说:“小唯,你别哭,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何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将他抱得更紧。
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不再哭。
又过了很久,他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何译的怀抱很温暖,他就着这个姿势安静了半晌。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他的手上,他有些惊讶,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只是很虚地抬了抬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何译胸膛传出的声音。
砰砰——
砰砰——
砰砰——
一下又一下,一声接着一声,不间歇不间断,很轻易地传入他的鼓膜,他的大脑暂时被这个声音完全占据。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何译的心跳,有力的,鲜明的,活着的。
听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胸膛,那感觉跟他此刻感受到的毫无差别,也是一下一下的,只不过没有何译的跳的快。
眼泪再次打湿冰凉的面孔。
他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自己还活着。
还有心跳,
……还活着。
……还活着。
*
陈唯猛地惊醒,从床上弹坐而起,手忙脚乱地要开灯,却找不到灯在哪。
灯,开灯,灯到底在哪。
林恪被他的动作吓醒,连忙坐起来抓住他的手,并抱住他。
“小唯,小唯。”林恪急道,“你怎么了?”
陈唯一愣,哑声说:“灯,开灯。”
“好,好。”林恪转过身,伸手打开台灯,“灯开了,开了。”
房间总算多了一丝光亮,陈唯安静下来,林恪转身的瞬间,看见陈唯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他心脏忽地漏了半拍,将人揽过来紧抱住。
林恪顺着他的背慢慢地安抚着,知道他是做噩梦了,跟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林恪吻着他的额角,轻声问:“做噩梦了吗小唯?”
陈唯终于回过神,“嗯。”
林恪想着陈唯刚才着急忙慌找灯的样子,又突然想起上次送陈唯回家时,他原本想帮他把卧室灯关掉,结果张妈给他说,陈唯睡觉从来不关灯,他当时听到这话,心情有点复杂。
“小唯,你怕黑。”林恪问,“是因为小时候?”
陈唯放松全身地依靠着他,沉吟片刻,说:“是。”
那种极致害怕的样子他亲眼见过,他知道这样的恐惧对陈唯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恪问:“我走后,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记不清了,”陈唯的声音有气无力,“大概是一年,忘了。”
“这几年一直这样?”
陈唯摇摇头,“没有一直,经常性的,今年尤为常见。”
医院,林恪猛地记起那天下午在医院,稳了稳情绪问:“你的病复发了?”
这下,陈唯静默了很久。
他说:“对。”
复发了,在他不知不觉间复发了,但又跟以前的病不太一样,林恪只知道他有病,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他也暂时不打算告诉林恪,等他准备好。
准备好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