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盯着那张脸,想看清楚自己,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模糊一片。
我应该是谁?
这么想来自己竟然像个无耻的偷窃者,趴在墙角觊觎着温暖的老鼠,突然爬上了餐桌,甚至于忘了自己只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这些原本就不属于我啊。
幻境司安的声音忽低低传来,“还以为你多厉害。”
“……什么?……”安槐呆呆开口。
不等安槐说完,司安的剑便直直刺来。
咔——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司安的剑被震开。
瞬间他的神智清醒了过来,闻声望去,雕花的玉环已然化为两半,静静躺在地上。
……是衡华给的玉环。
玉环整体是淡淡的天青色,起初他没有细看,雕花的部分是杏色,杏色杂糅者丝丝缕缕的淡青色条纹,被巧妙地雕做成一株鹤望兰。
安槐忽地轻笑出声,衡华那样的人会知道这花是什么意思吗?
他缓缓起身,“也是,我能有多厉害。”
“这才有意思。”那司安挥手将被甩飞的剑召回,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对啊,活这么憋屈,看着当然有意思的很。”他抬起头,直视面前的人。
幻境司安没说什么,只像玩物一般望着他。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过选择,我被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我说什么做什么从未随心所欲过,为了别人哭,为了别人笑,甚至于我都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说着他用指尖捏住剑尖,向一边拨开。
“当然,包括被迫进入这个该死的小说里,说什么让我拯救世界,开什么狗屁玩笑,无论是一那个,从未有人问过我一句愿不愿。”他在空中挥手,一把黑刃赫然出现,“如果没有选择那就自己制造选择,都到爽文里了,还这么憋屈,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哦?”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像是在听到了什么笑话般。
对面的司安似是看好戏一般,眯着眼睛浅笑地静静瞧着面前的人。
“哦你妈,老子可不想就这么窝囊的死在这里。”说着他猛地提剑挥去。
幻境司安侧身避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两人近乎是贴在了一起,在他耳边低声,“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声音很低,却满满地都是挑衅的意味。
“那你就好好看看。”说着他侧身提剑横劈。
呛——
司安被他震出去。
“至少衡华在教我这个不听话的弟子时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可无论他是什么动作,那司安似乎是看透他一般,总能精准躲过去,他对自己的剑式相当熟悉。
那司安也不出招,只含笑看着他,似乎是在一只挣扎的小猫崽子一般。
“无趣。”这是司安给他招式的评价。
他的话幽幽飘过来,安槐却没恼,“那就给你看点有好玩的。”
话毕,他突然提剑劈向地面,登时火花四溅,那司安见状猛的退后一步。
突然间,他的脚上突然一凉。
是一团紫色的小东西将他的脚死死缠住。
是厝磨娘娘。
瞬间,利剑穿胸。
“明招无趣,那就给你耍点阴招看看。”
随着他剑的闪过,幻境应声消失,只留下那司安的一声浅笑。
他喘着粗气,扶剑跪下。
剑刃映出来他满是疲惫的脸,已经恢复了。
出来了?
“你的幻境……很有意思。”声音自他身后飘来。
这声音很奇怪,与他那个坑货系统类似,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机械地将话念出来。
“那你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司安回头望去。
看小说时并没有出现过这些情节,司安并不清楚是否是因为他改变剧情的原因。
原来的剧情只是男女主冲出幻境,得到虚妄宫的馈赠便匆匆结束了而已。
可从未出现过面前这号人物。
到底是因为什么?
出声的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司安看不真切。
只能模糊看到一椅子模样的东西飘在晦暗之中。
“你是我这些年来见到过最有意思的,呵呵呵呵呵。”那声音突然癫狂起来,突从黑暗里窜出。
司安下意识猛撤两步,这才没被撞到。
那椅子是由木藤缠绕而成,竟是与之前袭击他们的藤蔓一样,而硕大的椅子上只有一小臂长的木偶瘫坐在其上。
那木偶雕刻精细,一张木脸雕的栩栩如生,眼皮竟也如真人一般会眨动,身上穿了一套做工精致的小衣裳。
忽一道亮黄色的身影闪过,一只极乐鸟落在了它身旁,它一手搭在极乐鸟的头上,一下一下地摸着。
它可以操控极乐鸟?
之前因极乐鸟受袭,以及幻境之中出现的极乐鸟,都是因为这只木偶?
想到这里司安呼吸一滞,甚至于离开秘境所需的极乐鸟羽,难道也是由它操控?
想到此司安忽觉得有些可笑。
“我难道是你的什么玩物?”司安起身,手却有些脱力,提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玩物?呵呵呵,这个词很恰当。”小木偶忽跳起身,身上的衣服就在司安眼下突然变幻做另一套,那套衣服是……江吴的。
它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木脑袋顶在司安额头上,逼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当啷——
司安的剑从手中掉落。
司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分毫,“告诉我……你的……呵呵呵,那些经历是什么?呵呵呵呵呵,告诉我,太有趣了。”
在他的木头脸上竟然看出了近乎扭曲的癫狂,不由让人毛骨耸立。
“你从哪来?我从来没见过你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司安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想反抗却动不了分毫,“太有意思了,我从来没见过,告诉我!告诉我!!”
声音逐渐尖锐,引得司安的耳朵一阵刺痛。
那些险些没要了他的命的东西有趣。
“不说?我有的是时间。”它忽眼睛亮了亮。
司安压住有些颤抖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木偶松开了司安,跳回到椅上。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直盯着他,“我是谁?”
它忽的疯了一般的转动脑袋,脑袋就似陀螺般,在它的脖子上旋转,还发出骇人的笑声。
司安用力,可依旧挣脱不开。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不知道,呵呵呵呵呵呵,我不知道。”
那笑声在这空旷的空间之中回荡,凄厉而诡异。
伴随着它的笑声,他身后忽亮了起来。
而那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像。
藤蔓缠住的人像。
它们姿势各异,但无一不是痛苦扭曲状。
难道那些没有离开蛮荒秘境的人……在这里?!
秘境存在近千年,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虚妄宫主,秘境主宰。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有人活着离开过这里。
忽在那些人像之中,司安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暮霄众人!
他们双眼紧闭,或是面带笑容,或是痛苦扭曲,而在人像正中之上,是一被藤蔓架起,悬在空中的是……白祝?
司安瞬间汗毛倒立,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只余剧烈的心跳在耳边炸响。
司安一瞬间慌了神,“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那木偶突然停下了旋转的脑袋,用手将面朝背后的脸转过来,眼中闪着诡异的光,直盯着司安,“留下来陪我,怎么样?”
“没事,我来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你慢慢考虑。”木偶声落,极乐鸟轻跳起飞,滑向司安。
司安骤觉脑袋一阵眩晕,周遭的环境瞬间变化。
他身上猛的一松。
剧烈的心跳让他额间冒出一层冷汗。
四肢可以活动了?
司安不敢多等,急急起身。
这里是哪?
眼前,是一巨大的刑场,四周高墙环绕,而墙上站满了看不清面貌的人。
而空旷的刑场正中间跪着一名少年,少年身形单薄,似是片落与深渊之中的落叶,渺小而脆弱。
“你可认错?”说话之人声音浑厚凌厉。
司安定睛望去,那名少年是白祝!
白祝昂起头来,直盯着高台之上的人,“弟子无错!”
这是白祝的幻镜?
高台上之人忽低笑出声,“很好,还算是块硬骨头。”
“忤逆尊长,背弃宗族的东西。”声音立刻又变了调,阴森的似是要滴出血,“刨了他的炉鼎。”
“谢族长成全!”白祝的声音铿锵有力。
挖了炉鼎,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一辈子就完了。
那声音刚落下,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人,一脚将白祝踹倒。
“住手!”不等司安反应。
行刑者手中的利刃已刺入白祝的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