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惊?”
铜剑童子惊讶道:“就他一个人?”
铁剑童子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奇怪道:“狄飞惊在,还需要其他人吗?”
铜剑童子摸了摸头,讪讪一笑,显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
看样子这个人很厉害啊,一旁的阮言若有所思。
左右无事,阮言决定去看看。
医馆门前,一个低着头的白衣青年静静站在门外。
待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后,对方下意识回首,在瞧见其样貌的一刻,阮言忍不住眼前一亮。
自来到此世以来,她曾见过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物,且不提她最熟悉的清俊孤冷的无情,无论是温润如玉的花满楼还是风流不羁的陆小凤,又或者是落拓不羁的追命,便是未曾见过其真正样貌的司空摘星,身上也带着江湖浪客独有的骄傲洒脱。
但她却未曾如此好看的一个人。
是的,是好看。
男人用好看来形容或许有些奇怪,但阮言觉得自己再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其五官俊秀,双眼艳丽多情却又不带丝毫女气,江湖上烂大街的白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逸然出尘。
用最浅显的话来说,就是走在大街上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个。
怪不得铁剑童子说对方很好认。
察觉到阮言的目光,狄飞惊似误会了什么,歉意道:“非我失礼,只是我颈骨不便难以抬头,还请阮神医见谅。”
阮言摇摇头,诚实道:“我只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狄飞惊手指微顿,笑道:“阮神医谬赞了。”
他自然也听别人夸奖过自己的外貌,但在这位姑娘面前,怕是谁也不敢说自己好看。
一袭绿裙,月出皎皎,美目盼兮,世间绝色不外如是。这确实是一个足以令男人疯狂的女子。
纵使是狄飞惊,眸中也不免闪过一丝惊艳。
但于心有所属的人而言,再美不过红颜枯骨,因此狄飞惊依旧平静地微笑着。
笑起来更好看了。阮言内心感慨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阮言摇了摇头,拉回思绪,道:“你是来找我看颈骨的吗?”
“有劳阮神医了。”
阮言歪了歪头:“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治病分人的。”
狄飞惊闻言笑了笑,微微抬眸,面上仍是一派的从容沉稳,似乎丝毫不为自己是否能痊愈感到担忧,只道:“那不知我可否符合神医的医治标准。”
对方仍低着头,身上的气势却想让人顶礼膜拜,跟在阮言身后的铁铜二剑童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利剑。
阮言瞥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黄名,单手驻着下巴陷入沉思。
其所属势力为红名,本人却是中立,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但就单论狄飞惊本人而言的话,确实很令人佩服。
“自然符合。但我现在不能治你。”
阮言竖起食指,道:“我的规矩,一次只医一个病人。”
在上一个病人治好前,一切免谈。
“这样吗……”狄飞惊似低声喃喃了一句。
二剑童互相对视了一眼,利剑已抽出一半,随时可拔剑而出。
但狄飞惊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抱拳向阮言施了一礼,询问道:“那阮神医可否直言相告,此病能治否?”
这段时间,江湖上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怪癖流言不少,她就不信对方没听过。
自然能治。身为游戏里第一奶妈,就算只剩半口气,芊芊都能拉回来。
但她显然不能直接这么说。
阮言双手抱臂,摆出一副神医该有的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自然。
狄飞惊点点头,似明白了什么,道了声多谢便告辞离开。
待其身影逐渐消失不见,铁铜二剑童这才松了紧紧握着的剑柄,松了口气。此刻已是寒秋,二人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厉害。阮言明了。
不过狄飞惊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皆摸不到头脑。
“算了,先回去吧。”阮言一锤定音。反正现在最烦恼的怎么也不会是他们。
金风细雨楼
在知晓狄飞惊去了医馆后,金风细雨楼的眼线立刻将此事报了上去,很快杨无邪便接到了消息,忙匆匆向苏梦枕汇报。
戒断毒瘾确实难熬,每次发作似有万千蚁虫在体内叮咬,啃食血肉,直入骨髓,令人疼痒难耐。又似有无数人在耳边说话,令人耳鸣不止,眼前也看不清身处何处。
如此折磨,当真痛不欲生。
纵使有阮言给的红药让苏梦枕每日补血,此刻的苏梦枕仍比之前要瘦削不少,身上早就紧紧裹着狐裘不说,手上也时常抱着个暖炉。当精神看上去竟比以前要好上一些。
此刻的苏梦枕坐在窗边,饶有兴致地与白愁飞在下棋。待落下一子后,道:“你认为狄飞惊此举何意?”
杨无邪闻言陷入沉思。
为了试探阮神医的本身?不,以狄飞惊神鬼莫测之能,加之六分半堂的势力,只怕在阮言治好无情捕头刚传出名声之时,便已将其查个彻底。
难道……
杨无邪悚然一惊:“他是为了试探阮神医的立场?!”
在阮言接受苏梦枕这个病人时,江湖上便隐隐传出风声前者偏向金风细雨楼。
一位神医对于一个江湖势力的好处无疑是巨大的,狄飞惊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又或许,他本就只是为了治病。”
白愁飞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眉头紧蹙,思量少顷,果断下至一处,冷笑道:“阮神医能治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自然也能治六分半堂的大堂主。”
低着头的狄飞惊以让世人惊惧,若他抬起头呢?!
杨无邪面容一肃,眉头皱得极紧。
苏梦枕正在思忖棋局,余光瞥见杨无邪的神情,笑道:“何必这般担忧?”
“世人也从未见过重疾不再的苏梦枕,不是吗?”他从容落下一子,脸上仍是温和的笑意,语气亦平静和煦,言语却带着藏不住的傲然。
作为让金风细雨楼彻底名扬江湖之人,世上本就无让他惊惧之人。
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下来,黑蒙蒙似被遮挡了片大布,无数暗云堆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冷意,让人情不自禁浑身发寒。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了窗外。
滴答——
清润的凉意自手心蔓延,带着丝丝透骨的寒。
苏梦枕抬眼看向天空,似喃喃自语道:“下雨了啊……”
这些弯弯绕绕阮言自然不知晓,又或者——她有所察觉却未曾放在心上。她只是望向窗外逐渐变大的雨,暗自庆幸。
幸亏回来的早,若晚一步,只怕就成落汤鸡了。
江湖是什么,是风霜雨雪,是爱恨情仇,是那策马扬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那临近枯朽放声大笑的白头翁。快意恩仇无处不在,阴谋杀伐亦是主调。
而她——终究只是看客。
万山逶迤,无数风自山顶呼啸而下,越过山河万里,将雨带到这人间烟火处,突然离开故乡的游子,此生再难归故里。她不是过客,此处却也不是归处。
秋雨潇潇,路上行人戴着斗笠,无不形色匆匆,雨幕绵绵,遮挡了视线。谁也没有发现,一个令旁人意想不到的人,就在此时来到了京城。
刚一进屋,男人就迫不及待摘下斗笠,长腿一跨,翘个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拎起酒壶就顿顿顿往自己嘴里灌酒。
那面上标志性的四条眉毛,不是陆小凤又是谁!
只是此刻这位名满江湖的浪子风尘仆仆,眼睛虽然明亮,但面上却掩饰不住的憔悴带着下巴未曾修理的胡茬,看上去很是狼狈。
“真是闷死我了!”陆小凤随意将斗笠往身后一抛,精准地挂在了墙上一角。
花满楼好笑地摇了摇头,将几盆因为不耐水而被自己搬进屋内的花盆挪得离陆小凤远一些。
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照料的花被个酒鬼糟蹋的一干二净。
“你不是曾言雨中赶路最为畅快,今日怎戴起斗笠来了?”
“我何时说过这话?!”陆小凤不满道,“谁会对变成了落汤鸡感兴趣!”
“也是,想必会有许多人想看见落汤的陆小凤。”
二人朗声大笑。
看着面前好友明亮的、温和的眼睛,陆小凤又给自己灌了壶酒,一向狡黠的眸子里此刻满是笑意,他难得正色道:“恭喜你,花满楼。”
花满楼又笑了,朋友真挚的、发自内心的祝贺总是令人高兴的,他笑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多喝几口酒,你来晚了,这是最后一壶,其余酒已差人全部送给阮姑娘了。”
陆小凤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他恋恋不舍地喝完最后一口,将酒壶倒挂,直至最后一滴落入口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酒壶,强作大方道:“也罢,谁让她现在是花家的大恩人呢,我就让她这一回吧。”
二人四目相对,又是一阵笑。
房间里的笑声几乎冲破屋外的雨帘。
朋友相聚,得见其重见光明,世上再少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说笑完后,花满楼亦坐到了陆小凤对面,给自己和对方各倒了一杯茶,道:“你快马加鞭,昼夜不分的赶路,总不是专门为我道喜而进京吧?”
“你这般说可真令人伤心。”
陆小凤刚喝完一壶酒,正觉口渴,端起茶就是一饮而尽,这般牛嚼牡丹的喝法看得花满楼直摇头。
“不过你猜的不错,我进京除找你贺喜外,确实还有其他的事。”
陆小凤一脸正色:“我新认识了一位朋友,危在旦夕,我想请阮姑娘出手。”
花满楼抿了一口茶,闻言眉头轻蹙,道:“这……只怕不太容易。”
花满楼放下茶盏,将这段时间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花家三哥在京城户部任职,颇得皇帝信任,本就知晓实情,再加上花满楼本身就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因此,花满楼对这段时间内京城里的暗流涌动知晓不少。
随着他的讲述,陆小凤的面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花满楼担忧道:“不久前京中传得纷纷扬扬,道狄飞惊几天前一大早也去了医馆,恐是为了他的颈骨而去。先莫说神侯府态度,此时你若要带阮姑娘出京,只怕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第一个就不答应。”
陆小凤挠了挠头,郁闷地拿起一旁的茶水直接往嘴里灌,末了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道:“总要试一试!”
花满楼见他下定决心,知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且他本就是热爱生命之人,既知晓所要救助者生命攸关,本也说不出旁的话。
只得叹了口气,不再相劝。看着陆小凤的眼睛认真道:“你知晓,你若需要帮助,我一直在。”
陆小凤笑了:“自然。”
于是,阮言喜迎了自己的客人。
无情公事繁忙极少回来,这些日子基本都是阮言一人在小楼。
在无情身旁时,阮言吸收月华的速度会大幅加快,基本可以保证白天一直维持人形绝对没有问题。但若无情不在,阮言能量的恢复就会慢很多,大致相当于一个水龙头和一个加了水泵的水龙头的区别。
幸而因苏梦枕暂时不能治,阮言也没有其他客人,负责护卫的两个剑童一般都守在房间外,阮言需要用到人形的机会不多。因此,能量倒还算都用。
看着系统上显示已经到红色濒危线的月华能量,阮言放下手中的笔,将自己画了许久的画放好,收拾好书桌,简单洗漱后,正准备把自己栽在花盆里美美睡一觉,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阮言瞥了一眼房门,护卫的两个剑童完全没有动静。这般明显的声音,以他们的武功不可能听不见。
被放倒了吗……
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势力?以神侯府的守卫,究竟是什么人能混进来?对方是来的目标究竟是神侯府还是……她?
无数疑问涌上脑海,阮言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着痕迹地靠近墙边。
宽大的袖子将手遮的严严实实,阮言左手藏于袖中,悄无声息地唤出一些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