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卓怜尔正式收到录取通知书,这个夏天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刑天真如愿以偿地和卜萝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学了统计学,一个学了机械自动化。
周飞鸿以一分之差与A大失之交臂,不过卓怜尔还是单独找了时间,把他准备的礼物送给了她。
那是一只大雁玩偶,表面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直到很久之后,久到周飞鸿已经有了一个乖巧的女儿,才偶然举着一张字条奔向妈妈:“这只玩偶的肚子里有一张纸条诶!”
翱翔于天空的大雁,不应执着于沉溺在一洼小塘里——卓怜尔。
周飞鸿握住那张已变得皱巴巴的纸条,释怀地笑一声,逗弄着女儿,“没什么。走吧,我们让爸爸带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呀?”
向晚如约送了他一家咖啡馆,只是最近他和表叔在公司里正忙着,就只能先让店长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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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简直是在掰着手指头数向晚的生日。
过阴历生日就是这点不好,每年都要换算一遍。
尤其是越临近生日她看得越勤,生怕自己记错了。
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墨蓝色的礼盒一直被拂晓放在办公室里,生日当天,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准备晚上送给向晚。
“我回来了。”
拂晓吸吸鼻子,眨了眨眼睛,“好香啊。”
她把礼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照例是先给向晚一个拥抱。
“我亲手做的蛋糕,待会儿先切一块给你尝尝。”
向晚瞄了眼礼盒,“这是什么?”
拂晓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乖巧地托着下巴,努努嘴,“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拆开看看咯。”
她眼中荡漾着满满的笑意,向晚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好了许多,动手拆了盒子。
“这是......”
“你工作忙,我看你平时需要穿西服的场合还蛮多的,就给你挑了一条领带,”拂晓笑吟吟的,“我可是挑了好久呢。”
倒也不是多贵,刚刚两千出头,但是真的很好看,她都快要审美疲劳了,在看到这条领带的时候眼前一亮,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是它了。
桑蚕丝的料子触感极好,领带通体如上好的松烟徽墨般黑润,纹理细腻,可细细看去,这墨色里竟穿着夹杂交织了极细微的碎银般光点,像是夜幕里铺了满天星。
她微微倾身,凑到向晚耳边,“我喜欢你穿西装的样子,下次记得打上这条领带。”
家里明明没有第三个人,她的声音却刻意放轻,向晚只觉得自己麻了半边脸。
他强忍下想要吻住身边人的念头,低声道:“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嗯?”拂晓歪了歪头,“送我?”
向晚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回了房间,不多时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小巧的钥匙。
拂晓拿起钥匙端详着,笑道:“怎么,你也要送我一家咖啡馆?”
“很接近了,”向晚勾起唇角,“是一幢小别墅。”
拂晓万般庆幸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喝水。
“你说什么!”拂晓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捂着胸口咳嗽。
可恶,还是被口水呛到了。
向晚好笑地帮她顺毛,倒了杯热水,“那座别墅也不算太大,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加起来也才三百多平,我早就想给你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他抿抿唇,“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借着这个由头送你啦。”
“早就装修好了,应该会是你喜欢的风格,”他笑笑,“不过一直也没人住,我就一直让阿姨打扫。”
“这不是大小的问题,也不是风格的问题,”拂晓咕咚咕咚喝完了一大杯水,组织着语言,“我怎么能要你的房子。”
“而且,你的生日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因为,遇到你的那天,才是我的新生。
他见惯了她居无定所的日子,所以才迫切地想给她一个家。
向晚将这句话咽下去,半跪在她身边,“那不是我的房子,是你的房子。”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所以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我爱你,我愿意对你好,你也爱我,所以你一定要接受我对你的好。”
“不许拒绝我。”
他坏心眼地抬起拂晓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目不转晴地盯着拂晓的眼睛看,直把她看得双颊绯红才满意地移开视线。
“我要去做晚餐了,你乖乖地在这坐着等我。”他用手指轻轻点上拂晓鼻尖,欢欢喜喜地转身去了厨房。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了......
拂晓慌乱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怎么不听话乱红啊!
男狐狸精!
拂晓并没有想要搬进别墅住的想法,向晚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已经闲置了很久,继续闲置下去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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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交友方面一向很有一套,我就不多叮嘱了。”
今天是A大新生报到的日子,门口乌泱乌泱地聚了一大堆人,不乏夹杂着第一次出远门的同学哭哭啼啼的呜咽声,拂晓帮卓怜尔把行李拿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去吧,我们就不进去了。
我走了你们就可以安心过二人世界了是吧。”
卓怜尔笑着搂了下她。
“你真讨厌,”拂晓红着脸啧了一声,“周末没事儿也别回家,多跟同学室友出去逛逛。”
“我们回去了。”拂晓坐上副驾,打开窗子对卓怜尔摇摇手。
A大的宿舍全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空调风扇阳□□立卫浴等设备齐全,卓怜尔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等他进来时,宿舍里已经有三个男生笑着在交谈了,旁边放着行李箱,估计也刚到不久。
“是三百万!”
“嘘嘘嘘别瞎说。”
有个穿白体恤的男生走过来,“你好,我叫连恪,来自万州。”
卓怜尔点点头:“你好,我是卓怜尔。”
另外两人也跟着说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叫赵云,一个叫任平生,两人都是鸢州人。
卓怜尔愣了愣,“赵云?”
“是,”赵云无奈地摊手,“我外号赵子龙。”
大伙都笑了起来。
“我们给你留了一个靠窗的床位,还可以吧,”连恪说,“如果不喜欢可以跟我换,我都行。”
卓怜尔对三位室友的印象都不错,他收拾好了床铺后被赵云拉着一起去校外吃午饭。
先不吃食堂了,我相信大学未来四年会吃的想吐。”他是这样说的。
“卓怜尔,你是本地人,A大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馆你给推荐推荐?”任平生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我还真知道一家口碑不错的小餐馆,跟我走吧。”卓怜尔给几人带了路,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等上菜的时间百无聊赖,连恪随意道:“卓怜尔,送你来的两位是你父母吗,看起来好年轻啊。”
“啊,”卓怜尔微怔,随即笑了笑,“那是我姐和我......姐夫。”
“难怪。”连恪点了点头。
他倒是淡定,卓怜尔却疑惑道:“当时我们还不认识吧,这你都注意到了?”
“嗨,你家的车这么拉风,惹人注意也是难免的。”
任平生大大咧咧地说:“连恪这家伙把今天来的所有豪车都背下来了,什么保时捷啊宾利啊迈巴赫啊......”
“我靠,你是变态啊。”赵云笑骂了一句。
“这怎么了,”连恪不以为意,“这辈子都买不起的车过过眼瘾不也挺好的。”
“合着咱学校遍地公子哥。”
“得了,我们是寒门骄子,”赵云一锤定音,“卓怜尔也是寒门,不过是寒门金饺子。”
几个人就着寒门饺子究竟是什么馅儿的又展开了讨论,卓怜尔喝了一口啤酒,在心里暗暗感激他们没问为什么不是你爸妈送你来的之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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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洗完澡,见向晚还在客厅办公,便走过去躺在他腿上,略有些伤感:“小桌子从来没离开过我,他猛一下上学去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向晚磨了磨牙,佯装无意问道:“你和怜尔......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他一直没有过问她和卓怜尔之间的事情,却并不代表不在意。
只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罢了。
纵使她当年不告而别,他也没有因此埋怨过她,他只是心疼。
他不也躲躲藏藏了几百年,才终于鼓起勇气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他啊,”拂晓咯咯笑着,“当年若不是他抱着我的腿非要带我回家,我才不会接下他这个烂摊子。”
“我刚认识小桌子那年他只有三岁,在这个年纪失去双亲实在痛苦,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遇见我,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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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怜尔时常在想,要是全天下的小朋友都没有父母,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被孤立了。
我们不要跟卓怜尔玩,他是孤儿,他没有爸妈。”
“万一他传染给我们怎么办,我不想离开我妈妈。”
一个小男孩儿拉住蹲下想要和卓怜尔搭话的女孩儿的手,把她带走了。
卓怜尔原本独自坐在秋千上,听到这句话忽然站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地朝着小男孩儿扔过去。
“啊!”
石头擦着男孩儿的耳朵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男孩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撇了撇嘴,大声哭嚎。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闻声一路小跑赶过来,眉头紧皱:“怎么回事儿,俊俊快起来,地上多脏啊。”
俊俊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女老师只能问女孩儿:“邱涵,你告诉老师严俊怎么了?”
“刚刚卓怜尔拿石头砸他,把他砸哭了。”邱涵瑟缩着低下头小声说。
女老师诧异地看了眼乖乖坐在秋千上看童话书的小孩子,他口中正念念有词,一字一顿地读着童话故事书:“王后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
她知道这孩子家中前不久刚刚遭遇了变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手牵起一个,把严俊和邱涵带回小教室。
“你总不能还睡桥洞吧。”
潮汐挽着拂晓的手臂,无奈道:“要不你今天晚上去KFC凑合凑合?”
拂晓也不看她,眼睛乱瞟着四周,漫不经心道:“那还得点单呢,我哪有钱点单。”
潮汐瞪大眼睛:“我不是上个星期才给你两千块钱吗!又被偷了?”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拂晓叹了口气,“这次更过分了,被偷的不是钱包,是银行卡。”
她早该习惯的。
“没事,我待会儿就去琴行转转,看有没有要招钢琴老师的,民乐老师也行啊,反正我应该什么都会一点。”
潮汐也跟着重重地叹口气,“我今天就在桃州安顿下来,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她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拂晓一拽,听见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不是吧,这么小就开始搞校园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