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近道截住那人,不容多想就抱着狗扑过去,抬腿又是对着他一脚踹,在绊倒他后就要伸手去抓他。甫一手伸在半空,男生旋即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清秀俊气的脸。张宛央心一怔,怀中的小狗蓦地落在地上,男生借机反握住她的手,待她回神早被那人牵制后甩开,人也跑没了影。
脚边的小狗因为坠地而嗷嗷直叫,张宛央却站在原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像梦一样,她甚至没有在梦里见过那样漂亮的男生,比张微兮都漂亮。
小狗被身边人捡起来,委屈的它埋在气喘吁吁的女孩怀中哼唧。张微兮用肩膀顶了她一下,才将她游离失散的魂魄凑齐:“没受伤吧?还有你发什么呆啊,他把你吓傻了啊?”
“不是,”张宛央不敢直视张微兮,却敢说真话,“那个人他长得真好看。”
“张宛央,你真没出息!”张微兮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部,“那是小偷!”
张宛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于是蹙眉看向好朋友:“对不起,没抓到他。”
瞧着她瞬间拧成山川一张张皱巴巴的哭脸,张微兮顿时笑出声:“别皱眉,真丑。”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破包!”张宛央拍拍自己的手腕,从张微兮怀中夺出已平稳心情的小狗,噘嘴恼怒着,“差点儿把它摔死,那样的话你得陪我狗!”
张微兮顺着她:“嗯,我陪你狗。”
听她这么说,张宛央还算被取悦到,面无表情地瞟着她:“喂,包里有贵重的东西吗?”
“我想想,”张微兮说,“我特殊时期嘛,就拿了点儿卫生纸和姨妈巾,好像没别的了。哦对,还有两块钱,我方便坐过路车用的!”
张宛央:“……那你喊得这么激动干嘛,你见鬼了啊?”
张微兮恋恋不舍道:“主要我那个包是新的,一百多呢,我有点儿不舍得。”
——
周围一片寂静。
而在南面的某一处杂草中,男生看着包里的女性用品和两个钢镚儿,无奈地取出两元钱,把包合上后拿着离开了。
——
这边,为了深表歉意,张微兮主动领养这只小狗,只是她因为上学而耽误收养,又加上这只狗崽实在太小,就暂且寄养在原处,等寒假回家后她再来领取。
张宛央对她的想法给予肯定:“那好啊,到时候我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可得认得它。”
“还说我呢,到时候我回来你可别养出感情不愿意给我了。”张微兮弹给她一个脑瓜崩。
临近家门口时,张宛央邀请她再进屋坐一会儿,张微兮对此婉拒。她现在是准大二生,论年龄是要比张宛央大一岁的,但精确到月份的话也不足一年。张家村做何事都以农历为基准,最基本的过生日就是依据农历月份。所以张宛央要是上学的话,她现在算是准大一。
“那你寒假记得来找我。”张宛央举起手中的小狗。
送别了张微兮,张宛央就一个人抱着狗回家。此时烈日当空,接近晌午的天愈发炎热,屋后的梧桐树上逗留的蝉越发叫得快活。她的额头汗涔涔的,胳膊上的薄汗粘有许多狗毛。
爷爷还未牵着羊归家,整个天井里只充斥着蝉鸣声。她徒手擦着脸颊上的细汗,瞟见羊棚那里挂着一把蒲扇,赶忙把小狗放在门口旁,拿着扇子坐在阴凉处来回扇动。
农村的天井里不会闲置,爷爷会在每年留一些种子种地。村里每家每户都是这样,农村小院里都会种一些瓜果蔬菜。虽说老百姓靠天吃饭,但总得自己在家留一手,不至于年成不好时粮食卖不着钱,没钱赶一趟村东头的集市而白白饿死。
她家门朝西,进门往东五、六米就是羊棚口,停在门口顺着往北就是屋门。通往屋门口的路上铺着一些碎石头,早被踩得没了棱角,两边就是菜地——东边一块是黄瓜藤和花生地,右边一块是丝瓜藤和南瓜蔓,两者爬满了墙。墙角那里还有一棵海棠树,上面结满海棠果,就像是绿苹果一样,是甜的。她有时会自己吃,有时还会扔给小羊吃。
张宛央透过飘忽不定的门帘看向屋内的老式钟表,是要到吃中午饭的时候,爷爷却还未回家,那就只能由她来想今中午吃什么了。她是好养活的,从小没有挑食的坏毛病,平时几乎是爷爷做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犹记的小时候也会任性,会因为饭菜不好吃、口馋零嘴而摔筷子摔碗表示抗议,过火之后又会觉得很对不起抚养她的老人家。
无父无母照顾的她是被爷爷亲手拉大的,爷爷还没有抱怨,她更是没资格那么对他。小时候攀比心强,她确实会抱怨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每当爷爷听到这些话,就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抹泪,会觉得对不起她。他老人家会在看见他的孙女因吃到一口别人给的零食而露出欢喜的笑容时默默掉泪,口里经常含糊道:“她应该是个享福的孩子呀。”
她听见过,就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在长大后,看见爷爷还会露出之前那样对她愧疚的表情后,她就会对他安慰道:“我是个享福的呀,这个家里唯一的小公主还会不享福嘛。”
等爷爷牵着羊回家的时候,张宛央已经把菜端上了桌。这次换她站在屋檐下,朝着栓羊绳的爷爷摆手,让他赶紧洗手吃饭。那两只小羊低着头嗅着躺在地上休憩的小狗,会用没角的头调皮地□□狗肚皮。这两小只还是张微兮的母亲牵来的,本也是别人家给的,因为羊小肉质嫩而鲜美,就想让他们宰掉下菜,但张母见不得血腥,就把它们转手给了爷爷。
孙女给爷爷拿好碗筷,看着他用纸巾擦拭着满头大汗的额头,好奇道:“你去哪了?”
“领着小羊见了世面,带着它们去泛舟来着。河面上可真凉快儿,嗖嗖的冷风像过冬。”
“哪有这么夸张。”张宛央瞧见他脸上的欣喜,随着皮肤褶皱波动,汗水像是打滑梯似的从他脸上流下,“不过我也不知道真假,我害怕掉水里淹死我就没敢划过船呢!”
“呸呸呸,你身子骨硬着呢,又说那些不吉利的话!”爷爷气急,拿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孩子不要总说晦气话,影响命运。还有啊,人家兮兮来家里也不留人家,让人笑话。”
爷爷焦急起来刹不住车,张宛央连连撒娇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爷孙二人在温馨的小屋内吃着午饭,屋檐下藏着叽叽喳喳的小鸟。
饭后,张宛央躺在房间的木床上,听着蝉鸣嘶哑,响彻云霄。她家后面的那一颗老梧桐已经有好些年的岁数,如今依旧枝繁叶茂。在她的房间里,就能透过后窗看到那棵老梧桐树。她曾在那里见过许多动物,譬如喜鹊、松鼠。每到夏季,白天,那里就是蝉的好住处;晚上,就是鸟类的栖息地。
迷迷糊糊间,张宛央已经听不到蝉叫了,能听到的只有砖瓦发出的叮当碰撞声。她睁开双眼,习惯性地看向后窗,那棵树上并没有人。记得小时候,她总是会爬那棵树,其他人要是想捕蝉捉鸟的话,也会像她那样。现在树上空无一人,和往常一样安静,唯独没有了蝉叫声。她心里荡漾着古怪,想睡也睡不踏实,便就穿上鞋出了屋。
哪知她前脚刚踏出屋,一个人影就从头顶突然降落。
“啊——!”
惊恐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张宛央突然吓得跌倒在地。
那人见竟撞上了主人,当即不管不顾,拔腿就要往外跑。他看见门口的小狗愣了一下,扭头朝跌倒在地的张宛央方向看了一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连带着狗一并抓起来逃走了。
爷爷闻声从屋里匆跑出,低头就看见自己的孙女在地上呆坐着,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伤着还是碰着了?”
这时张宛央还处在惊惶中,待她突然回神,站起来就往外跑:“爷爷,有人偷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