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ger》c2

......

如果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制作脆皮类甜点其实很容易。

——就像乔芷。

回到家乡的第一个早晨，被你用来重新熟悉童年时光中的厨房。

首先，站在门口，让记忆引导你的目光。

白色墙面和深色木材，全是使用痕迹，那边有一个KitchenAid搅拌机，铜锅悬挂在搅拌机上面。

有一个架子完全用于存放香料，在炉灶上方。

基本的餐具，勺子、刀具、搅拌碗和平盘。

一个岛屿，一个长柜台。

一共两个冰箱——一个闪亮的不锈钢冰箱，另一个老式的，红脸白手柄，坏了，被喜欢假装高人一等根本不吃不健康零食的哥哥用来当做临时食品储藏室——旁边还有三个堆叠在一起的烤箱。

每样东西都安放在该有的位置上。

你穿着清早起来还未更换的柔软睡衣，光着脚，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肺充满熟悉的，家的味道，然后——开始动手。

在一个浅棕色玻璃罐中加入一杯水和一根黄油棒，放在中高温度下滚着——这一景象因为熟悉而令人感到安心。

你让脂肪和水在适当的热量中结合，小心不让新鲜的眼泪滴落进去，破坏了精心调配的平衡。

“烘焙是一门科学，”

你母亲过去常说。

“但如果你做得足够长久了，它就会成为本能。”

你从灶台旁离开，快步去到食品储藏室，以免将关于母亲的，旧的悲伤，增添到你关于他的，新的痛苦之中。

在你忙碌的过程中，或许是被烹饪的声音所吸引，哥哥因此冲进了厨房，身穿蔚蓝色的面团坊制服。

他看了看台面，再看了看你的手，皱起了眉头。

“闻起来不错，”他带着怀疑地说，“为什么这么香？你用了我的高级黄油吗？”

你吸了吸鼻子。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题的答案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你把食材放在台面上，巧妙地将它们摆放在罐子后面，以免任何鸡蛋滚落、掉落边缘并打碎。

从白色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盘子和一把刨丝器，你清晰地知道它们在哪里——你知道这个厨房里所有东西在哪里——并打开奶酪包装。

迅速地动作，熟练的双手，在钢板上刨下奶酪。

——切达奶酪浓烈的气味马上弥散充盈在整个厨房中。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点就做奶酪泡芙，是不是有点早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你没事吧？

乔芷差点笑了出来，并回答了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没事，”你说，“你能不能不要随便乱——”

“现在是早上8点，而你，在做奶酪泡芙，”你的哥哥终于整个人走进来，而不是在门边探头探脑，“你不可能没事。”

“你能不能别管我？”

你尽可能温和地顶了一句，

“等完全做好了我会喊你的，好吗？

但算我求求你——滚，OK？”

他意料之中的没把你的滚当回事，反而走近一些：“吱吱，你哭过了吗？”

“...没有。”你用带着泪水的声音说道。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接过你手中的奶酪和擦菜板，用胯把你挤兑开。

有点摇摇晃晃地站稳脚步，左边的伤腿让他的动作显得有点僵硬而艰难。

他接过你擦菜板的工作。

“你知道——”他再次清了清嗓子，你的哥哥不是个擅长直白情感表达的哥哥，“—— 你知道，你有任何需要的，我都在这里吧？”

“...嗯，我知道，”你快速看了一眼锅，“哦！”

滚沸的水已经就绪。

你拿起一个木勺，从灶台旁边的容器中随手拿来，并轻轻地握住微微过烫的把手把锅从明火上移开......

你有条不紊的一步步进行着工作，哥哥也没有开口说话，你们之间陷入短暂的安静。

直到你收工，将装着完美泡芙的碗放到了柜台上，哥哥的手边。

“柾国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他终于开口，然后用重音和停顿，把下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很早、很早的早上。”

当这些话沉入心头，你脸上原本因为完美完成了泡芙的微笑消失了。

“他好像很担心，”哥哥还在继续说，“说你一直不接他的电话。”

乔芷深呼吸：

“那你说了什么？”

“说你绝对不在家里，肯定没离开纽约，”

他深吸一口气，非常安静、非常耐心地爆发了，

“你知道的，吱吱，我爱你，但我真的没有时间在你和那个混蛋之间充当情感调解员。我自己还有好的事情要处理。老舅——”他指的是你家店里的那台庞大而古老的烤箱，这个名字是你小时候取的，“一个月来都没有正常运转了，搞乱了所有的馅饼单子。酥皮很难弄的，吱吱。它很脆弱，讨厌新的硬件设备。搞砸的馅饼意味着收入下降，我最近被投资者逼得走投无路，腿状态也不好，有几天几乎站不稳。我承担了很多事情。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爱你，我爱你，但我真的没法替你解决你的麻烦。”

“我并不是有意要加重你的负担的，”你疲倦地说道，同时向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语气放温和点不然我也会爆发——

“对他打扰你我真的抱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给你打电话——”

你的哥哥和田柾国，他们之间存在一段你私以为全然依赖于你维系的兄弟情义。

哥哥没说话。

“或许你可以屏蔽他？”

你提议，

“直接屏蔽他的号码，”

就像你一样。

哥哥听到这话的眉毛挤到了一起，呲起牙。

“或者，我也不知道，直接不理他？哥你没有必要充当调解员。直接不回他消息就行。”

“...啊？这是柾国啊。”

他提到他的名字时，带着整整七年时光的重量，七个跨年，七个圣诞节，生日，度假，家庭聚餐。

你的眼睛又有些刺痛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以为你们俩正在...寻找自我？”他耸了耸肩，然后放下，“搞清楚一些存在的问题？”

你叹了口气，熟悉的疲惫涌上心头。

“我已经搞清楚了，那就是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

哥哥的头往后仰了一下，像被这一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物理冲击到。

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不解，顺手撕下一块手边切达干酪放进嘴里。

当奶酪在他舌头上融化时，他静静地思考。你耐心等待着，抿起嘴。

“...他做了什么？”哥哥终于开口，但不是对着你而是对着自己。

然后又加大了点音量问你：“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你戳着面团，还是烫手的。

“并不是——”你慢慢地把手指上白白的面粉擦在衣服上，骨子里感到疲倦，“——总之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没怎么，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就是——”

你叹了口气，“——我受够了，我累了。我——”

这是你这个月第多少次感觉到疲惫了呢？又是今年的第多少次呢？

你多少次想要睡觉却无法入眠？你和田柾国吵了多少次架？

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争吵，剩下的只是从前漫长、共同的历史中拼凑在一起的残片。

我最后一次能平静地做法式小泡芙是什么时候呢？

“——我只是太累了，我想回家，哥。我想回家，我想能安安心心地做奶酪泡芙。”

你眼睁睁看着耐心的温柔代替了原先的，平常状态下哥哥的神情姿态。

像最可靠的兄长——这个他与生俱来的角色，他是你见过最合适做的最好的。

手里仍然握着装满切达干酪的干酪口袋，他将你拉向胸口，把干酪撒得到处都是，洒在你的肩膀和手臂上。

——你一点也没在意。

“好了好了，吱吱，”哥哥在你耳边低声说，“回来就好了，我们安安心心做奶酪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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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你所爱的人并没有足够地爱你的回忆，是这样开头的：

在长达数月的可怕“给对方空间和距离”之后，你们悄然分手了，原因与身体上的物理距离无关。

是深夜，在你们共享的公寓的床上——四臂环绕在彼此周围，温柔、尊重，如此亲昵。

“我可以诚实地说吗？我会诚实的，”

田柾国的声音在你的头顶叹息道，

“吱吱，我觉得我有点怀念单身。”

你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田柾国睡觉不穿上衣，你用眼泪浸湿了他赤裸的温暖。

“我们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还小，我真的有点怀念单身的感觉。”

“我们当时是很小，没错。” 你颤抖着声音说，“但是——”

“我们还太年轻了。”

他咕哝道，“每次妈妈跟我提到结婚，我都会惊慌失措。我，我还看到你手机里的保存的那些图片了，你都已经在计划婚礼了，吱吱。我们才24岁，我才24岁。我还没——我还没到那个阶段，我还有好多——”

他吸了口气，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但你的心却依旧因为听到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而停跳一拍。

乔芷学会了听到未说出口的话，那是一种比□□更深层次的天赋。

你咬紧双唇，尝到了自己的眼泪。

除了不知所措，你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感觉。

“我好爱你，”

田柾国在你耳边低语。

“但如果我再待在这里一天，我会开始对你不耐烦，而我不想那样对你。所以求你了，吱吱。你要放手才行。”

你当时想说的是：我不敢相信我选择爱过你，你这个自私的贱人。让我放手？

这段关系里谁输了？

你想尖叫。

难道是我一败涂地吗？

而这个真实的想法底下，还有更深一层的真相，

——我不知道没有你该如何独自呼吸，因为我花了那么多年来忘记这项本领。

“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的话，”最终出口的是这句，平静、顺从、温柔。

未来几周你会因此而辱骂自己无数遍。

“但我们可不可以——” 你忍住了悲伤，我不知道没有你该怎么活，“——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也许？一旦——柾国—— 一但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你，感受到他的嘴唇在你的额头上印了一下。

“当然可以，”他充满信心和确定地承诺道。

“我们都是成年人。在成为现在这种关系之前，我们本来就先是朋友。我们一定可以再次成为朋友。

一定。肯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