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闪烁一下，米莉跟着眨下眼，满脸的疑问。
“不是，元乔你怎么知道他们背后有人的，我刚刚也没说吧？”她觑起眼盯住元乔的眼睛，连珠炮般发射问题：“还有你刚刚说律律小姐，你……不会已经和律律小姐见过了吧？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你认识律律小姐？”
已经见过？
元乔歪下头。
只觉米莉的用词很奇怪，仿佛他一定会和她口中那个律律小姐见面似的。
来不及多想，见对方的视线愈加炽热，元乔摇头：“因为你刚刚一直是这么称呼她的，所以……”
元乔后面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诶？是这样啊。”米莉愣了一下，干干眨下眼。
似乎是刚刚表现得过于激动，见元乔一脸的狐疑，这会儿冷静下来，她有些暴露秘密般的无措。
“那、那说回最开始的问题！”她视线飘忽地摸摸头发，看元乔张嘴想问什么，立刻抬高了音量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我记得他们三个提起自己背后有人的时候，你还趴在桌上晕着呢吧？刚刚也没人提，你怎么知道的？”
元乔被摔在桌上的时候确实晕了一会儿，但很快就醒了，醒后见米莉过来救场，自己作为第一个动手的不好出面，所以就一直装晕，那三个提到‘背后的人翻身’的时候元乔听了一耳朵。
“是……被灌酒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原想实话实说，但不知为何，元乔下意识就撒了谎。
“灌酒的时候……”就听对面的许锡低笑一声。
被这声笑吸引，元乔心脏一跳，突而就想起许锡知道自己装晕这事。
他有些心虚，带些谨慎将视线瞄了过去，而后，却见许锡并不看这边，只是垂眸顾自在果盘里挑挑拣拣，嘴边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我说呢……”
米莉没注意元乔的小动作，立马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岔打远了，那……话说回正事。”她垂眸静了半刻，再而转头看向许锡，这次有些正色起来：“其实吧，我特意跑过来除了看看元乔情况，更重要的就是有问题想问一下许锡先生您。”
许锡在果盘中挑拣的动作停了半刻，抬眸看她。
明白许锡是让她说下去的意思，米莉点下头，清清嗓子从头解释：“他们欺负您的时候不是提到了‘翻身’吗？但我细问的时候他们又支支吾吾不说了，所以我就在想，他们背后的人是不是真出啥大事了，而且是不能被人知道的那种。”
米莉蹙眉啧了一声，“然后我们老板有事也是闷着不说……所以就想问问，您会不会知道点什么？真有情报了我得及时上报才行啊，毕竟我们酒吧还算是协——”
协会的情报收集点。
说及此处，米莉顿了一下，偏头瞥了眼元乔，舔下嘴唇将字给咽了下去，没无脑到在外人面前把这种东西说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许锡将米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见她有意让元乔出去后再谈，却不理，直直出声，余光观察似的一直有意无意扫着元乔这边。
“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吗？”从果盘里挑出个苹果，“如果顺利的话，我和律律的合作关系就只维持到圣诞节。之前一直听律律吹嘘，如果你们连调查这种事情都办不到的话，会不会太打她和协会的脸了？”
‘协会’这两个字被许锡玩笑般着重停顿，听得米莉心脏忍不住地跳。
“不是，你、你干嘛——”她受惊般登起身，瞪向对面的人。
却见许锡就算是在和她说话，视线也从始至终都落在元乔身上。
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找乐子的兴致？
米莉不明白许锡突然暴露这种重要的东西是要干什么，毕竟酒吧是协会的情报收集点这种事情一向是保密的，那三个被老板坑的倒霉鬼也只知道律律小姐是协会的人，不知道酒吧的事，所以才敢这么横。
不行，还没到让元乔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说不定他会被吓跑，那样的话，老板想通过元乔讨好律律小姐从而升职的计划就会泡汤。
得说点什么搅混水的话！
“元乔你——”
“协会？”米莉才起声，就听元乔沉默良久打断了她，“原来，酒吧也有联盟的协会吗？”
“呃，联盟……什么？”没想到元乔会这么说，米莉眼睫一颤。
元乔却是一脸正常，抿嘴淡淡笑着，“我之前住在C区，对B区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听朋友提起过基地酒店近年来营收持续低迷，为了不大规模破产，基地扶持了一个以中级酒店为主要成员的酒店联盟协会，没想到B区连酒吧也有类似的模式……所以有些意外。”
“酒店……联盟协会……”米莉讷讷重复一句。
基地存在这种组织她当然知道，但正常人在听完了她刚刚和许锡的对话后会往这种名不经传的地方联想吗？
一定会往四大基地四大协会上联想吧？
米莉犹疑盯上元乔的眼睛，只见对方眸中并无任何波澜，平静得仿佛刚才在聊家常，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不是很聪明吗？”
许锡起声拉过两人视线，低头嗅着手里的苹果，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酒吧的营业模式居然这么快就被猜到了。你们老板得发奖金才行吧？即使不为了元乔今天受的工伤，也得为了留住这种前瞻性人才而出点血。”
不是，他刚刚故意暴露酒吧秘密，现在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呢？
总觉得他在搅混水。
米莉不知道许锡想干什么，但总觉得再多说点就要彻底破开酒吧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赶忙‘哎呀’一声。
“工伤费是肯定的啦！”米莉揉开抹笑，拍拍元乔的肩，声音故意放得很大，“老板再黑也得出血，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争取……不，我一定帮我们俩争取！”
“呃……嗯，谢谢。”元乔被米莉突然贴近的脸逼得往后退了退，才乖巧点头看过去，黑亮亮的眼中满是信任。
“应、应该的。”
对上元乔的眼睛，米莉莫名心虚。
她受不住元乔投射过来的信任，卷着发尾若有似无游移开视线。
至此，两人再没话说，各自坐了沙发一头扣手指，房内被一阵突起的寂静充盈。
感受到这头突如其来的寂静，许锡抬眼扫向两人，却不急着开口，反而看戏般故意晾了一会儿，等实在兴致缺缺了，才将视线定格在元乔身上。
“你不去换衣服吗？”声调平淡，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感。
换衣服？
闻声，米莉再把视线射向元乔，就见对方身上一塌糊涂。
“对啊，说这么久了你身上还湿着呢，头发也黏糊糊的……”
找到缓解心虚并且支开元乔的理由，米莉瞬时站立起身。
“你得赶紧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啊，不然生病就不好了！”
她扯着元乔的胳膊就往门边带，也不管人家鞋子差点被绊掉了，只如释负重般指着走廊最尽头的楼梯，语调都有些上扬：“你直接去老板的个人休息室洗吧，从走廊最里头的楼梯上去就是，进门左手边就是浴室，我们没事了都会用，然后房间柜子里有老板的工作服，你先凑合着穿。”
元乔被扔垃圾般抛出去，站稳了回头去看米莉：“嗯，我知——”
“啪！”
“……道了。”
门被关得很快，带出的风把人吹得瑟瑟。
元乔盯着门板若有所思静了片刻，才垂下眼踩着走廊的地毯往楼梯去。
“协……会。”
扶稳楼梯扶手，抬眼看向楼梯深处的黑暗，他眼中伪装的亮色渐渐被压得暗淡，一股弥漫而上的黑洞洞从眼底散开，带着几分颤动。
……
把人支走后米莉才吐出口气，她带着埋怨看一眼悠闲靠在沙发上抛苹果玩的许锡，忿忿坐回了沙发上。
“许锡先生，您刚刚是故意的吗？”
米莉不满盯着对面的人，用词却仍旧礼貌尊重，“您……您好歹是我们店的代理老板，不能透露协会的情报这种规章制度也得遵从一下吧？刚刚吓死我了，也不知道元乔是真没发觉还是在装傻……”
许锡却是不理会她的抱怨，转着手中苹果看半刻，咬一口，另外道：“你刚刚说要向白久要工伤费，记得顺便帮我也要一份。”
这不可能！
先不说他摆平事情的方法是揍人，就是刚刚故意触碰制度底线这一点，不扣工资就不错了！
但米莉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她嘴边的笑僵了一下，“这……我不能作主啊，其实老板连我和元乔的工伤费都不一定给诶……”
“是吗？”许锡朝她盯了一眼，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但却稀奇得没有纠缠下去，“那算了。”
真的……算了？
许锡干脆放弃后米莉反而不乐意。
她极其意外，她还以为许锡绝对会不放过宰自家老板一刀的机会呢。
毕竟自家老板为了把今天的麻烦事推给其他人，连她都蒙在鼓里，所以，要是许锡真强硬要求赔偿，她说不定会以‘对不起老板，我实在没办法’为原因，稍微推波助澜一下，让一直坑人的老板也摔一跤看看。
可惜……
米莉盯着许锡的脸，叹口气。
但叹着叹着，又想起刚刚因为他，害得自己为了掩饰酒吧秘密而胆战心惊没话找话，吐出的气又重新堵回了胸口。
他一定没朋友，一定是那种会被大家讨厌的类型！
不然的话，连元乔那么好相处的人怎么和他单独在一个空间待了一会儿，都瞪起眼生气了？
思及元乔之前从小厨房出来后，站在吧台边上揪着眉毛的表情，米莉再而肯定了自己对许锡的定义。
她最后暗暗瞪许锡一眼，就要出去工作，但还没等她彻底转过身，手环就突如其来‘滴’了一声，震动起来。
这是……老板发来的消息？
划开界面，把内容扫过一遍，米莉不可置信‘哈’了一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冒眼泪花。
“不是，这什么意思？今天就够坑我的了，这怎么还有个更大的等着我啊？不是吧……我做错什么了这么坑我啊？！”
说着，就瞪起眼联系过去，可——
“抱歉，对方已关机。”
米莉面如死灰。
“怎么了？”看过米莉表演的个人话剧，许锡才懒散出声，“白久终于被协会劝退了？那样的话去开一瓶酒吧，账记在白久头上。”
“不、不是……就是那个……”米莉一改刚才的欢脱，飘忽着视线扣手指。
“什么？”看出她表情不自然，许锡稍微坐直了些。
“就是……那啥……”依旧扣手指。
“说话。”许锡略沉下口气。
“就是——”
米莉梗起脖子对上许锡的视线，心一横，脱口而出：“老板说您今天因为殴打了那个眼镜男，没有做代理老板该做的事，所以答应好的报酬他一个字儿都不会给，为了‘赎罪’，您明天还得给我们酒吧当三个小时的志愿者！”
一语落地。
沉默。
还是沉默。
米莉不敢抬眼去看，只在沉默中表情抽搐地站军姿。
她十分后悔刚刚就那么把元乔给支开，不然的话，元乔这种好孩子一定会帮她没话找话缓解眼前情况的吧……哈哈……
“所以，”良久，许锡的声线才毫无波澜起伏地流入空气，“他准备给我们涨多少工资？”
……
“……诶？您说什么？”米莉有些疑惑许锡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但刚一碰到许锡的视线，就知道他绝对没听错。
“……我知道了。”
见许锡没有把矛头指向自己，还有了坑老板的理由，米莉微顿一下，扬起坏笑，如得兵符般坚定握拳，决定统一战线一致围剿自家老板，“我一定把咱们的军粮和油水一分不少炮轰过来，就当是为了今晚受苦的咱们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