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蒋岌薪嗔怪地皱起眉,冲他使了个“注意言辞”的眼色,“啧……叔,你今儿是怎么了?突然返‘老’还‘童’了呗?”
翟檠不理他,反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对李慕儿说道:“慕儿啊,那个,能不能就劳你去劝劝顾公子,恳请相信我们吧,别麻烦派人过来了。”
李慕儿才想着该怎么回应,蒋岌薪抢先开了口:“叔,你把李姑娘刚刚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他学着某人平常教训自己的语气,义正辞严道。
见他模仿得真是惟妙惟肖,翟檠和秋绛都差点笑出来,但还好没有,不然这“策反”计划,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翟檠看了眼李慕儿,神情浮现出几分无奈与妥协,“……确实也只好这样了,就随他派人来,顾公子才可能真的对我们放心。”
“嗐,这算啥呀,至于就这样愁眉苦脸的?”蒋岌薪满不在乎地摆了下手,“你才说当‘他们是空气就好了’,咋转眼工夫就反了?哎哟,不就多两个人杵在那儿嘛,又不用你管吃管住,还能保障两位姑娘的安全,何乐不为呢?”后面一句,他再次模仿上了对方的口吻。
“哼,”翟檠冲他不屑地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蒋岌薪傲娇地挑眉,“我说的啊。”没有一丝防备,没有一丝顾虑。
“得嘞。”翟檠声色一大变,先前的“愁容”完全不见了踪影,瞬间改为一副“不出所料,正合我意”的得意表情,轻快地击了下掌。
看到翟叔那像是搞定了什么麻烦的嘚瑟样儿,又听见身后秋绛忍俊不禁的一声轻笑,蒋岌薪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茫然中混杂着些许愠怒,侧头看向身边那在刚才一直都没吭声的君澄境:“你早就知道他们要干啥了?”
对方微微耸了下肩,并未作答,连表情都没丝毫变化。
“得。”见质问这位“面瘫”无果,蒋岌薪转身看向秋绛,“你,又和你翟叔合起伙儿来调理我呢?”
秋绛笑笑,理所应当地承认:“翟叔方才给我使了个颜色,再听他说的那些,我便明白要干什么了。”说完,即又对李慕儿笑道:“慕儿,来不及解释,连你也瞒过了。”
李慕儿“理解,且并不当回事”地,分别对她和翟檠一笑,“别的不说,我还不了解秋绛嘛,看她声色就知道,这番言语的实际意思和表面上的不一样,我刚刚也是半猜半撞地见机行事,跟秋绛打打配合。”
同时,心中却苦笑:“行啊行啊,不是真的就好……差点以为又要大动干戈,伤耗心神肝血脑细胞,去调和这以‘李慕儿’为中心的、像一团乱麻的诸多事情和人际关系了呢……”
狐狸按照惯例吐槽:“唉哟主人,你这串名词用得,中西结合得挺好。”
听完李慕儿的话,蒋岌薪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随后撇着嘴,将身子转回了原来的方向:“合着这耍的,就只我一人呗。”
对于他那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神和语气,翟檠只是一副丝毫无感的样子——如此,反而才是对这口是心非的“倔驴”,最强有力的轻蔑与挑衅。
突然,身后响起“呲欻”一声,伴着一股同样不小的焦糊味儿,将正“忘形”的翟叔吓回了神。他瞬间像遭雷劈了似的转身,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用抹布垫着手将潽开的一盆粥端离了灶台,接着另一手抄起火钳,将灶膛里的柴火抽出了几根。
这短短十秒不到,全程伴随着一阵语无伦次的、和动作一样无丝毫停顿的惊呼:“唉哟咻咻咻咻咻——光顾着唠这些有的没的,这一大摊子都快给我祸祸完咯!”
君澄境原本上前试图帮忙,却因害怕挡碍他的动作,反而误事,结果变成了束手杵在一旁“观摩学习”。
蒋岌薪则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静静看着这出“好戏”,仿佛对这等慌张混乱的情景早已是司空见惯。“哼,看吧,还有闲调理我呢。得嘞,这下没吃了,阿境,走?带你去我说的那家摊子吃去~“
话音未落,翟檠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敢!”
“您不知我敢不敢?”蒋岌薪抬眉,直接露出了讨打的表情。
“嘁,我不管你,反正我知道,阿境定是不会这样的。”翟檠往旁看了君澄境一眼,那表情,是毋庸置疑的相信,“家里煮得好好的不吃,反倒去外面没的浪费那钱,而且人家指不定拿什么坏东西做给你吃呢,只有你这傻不登儿的,净觉着外头啥都好吃!对吧阿境?”
君澄境轻扬嘴角,摇了摇头,笑中莫名透着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翟叔,你说这番话,声色和我们师父一模一样。”
接着,蒋岌薪撇嘴耸肩:“这些老人家啊,说的话、做的事儿,好像都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得~我老,我老——”翟檠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将那盆略带“焦香味儿”的粥端了过来,以不容拒绝的架势,把它搁在了小桌上,“此刻我这老人家命令你,乖乖坐这儿和阿境一起把早饭吃咯!”
“吃吃吃~这粥不都糊了嘛,您不是说焦糊了的东西吃了不好吗?”蒋岌薪一面嘟嘟囔囔地顶着嘴,一面却挪动身下的板凳,坐到了桌边。
君澄境规规矩矩地端起板凳、放在桌边、好好地坐下。至此,他又一次无意识地在同一场景下,让自己与身旁那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蒋岌薪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翟叔,接着便没好气地瞥了下身旁的那个“乖孩子”,“嗯~自古以来,就是会卖乖的,才讨人稀罕。要不我走?你留这儿复兴家业,我正好无牵无挂,去自在潇洒~”
话音未落,翟檠急忙道:“哎哟这可不行喂——”
蒋岌薪抬起头看他,嘴角即刻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是吧叔,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翟檠这才憋完那口气,接着刚才转到一半的话锋:“你要是不在,我可连他的人都留不住啊!”
君澄境云淡风轻地看向蒋岌薪,微微点了下头;后者与他对视了一瞬,笑容消失无踪。
蒋岌薪逃避般的转过头,看向那一直在旁边静静看戏的李慕儿和秋绛,“咳嗯,对了两位,既然你们已经跟顾公子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是时候从我的院儿里搬出来,移驾至阿婆家了吧?”
“啧,哪有你这样的?”翟檠像是想都没想,顺手就敲了他一个“板栗”,“你自己好好的收拾出来给人住的,结果又要赶人家走,你咋开的这口啊你?”
蒋岌薪不服地抿嘴,白了他一眼,随后自顾自继续对秋绛说道:“这明明想都不用想,在谁看来,都是你俩住阿婆家更适宜啊,可你,却偏是带着慕儿回我的小院去了。我怎么将心比心地猜,也想不到别的了,就只顾公子这一个——”
眼瞅秋绛因为听见提到那个人,而立刻变了神色,翟檠就像条件反射般抬起手,用手背猛地打了下蒋岌薪的肩膀:“快吃你的饭吧!人家自有人家的理由,啥时轮到你在这儿多嘴多舌的!”
“啧……”蒋岌薪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原先确实是有接着住在我那儿的理由,但眼下没了呀。——对吧秋绛?”
看他冲自己挑眉笑问,没心没肺的样子,秋绛心中的窘迫无措莫名减轻了一些些——当然,依旧还是很严重……
她心乱如麻,正要逼着自己作出一些合理的回应,好显得不那么可疑,却见李慕儿上前半步,好似无意地将她挡在了身后,平淡有礼地接过蒋岌薪的话:“季先生有心了。你想的不错,我和秋绛选择继续在原地儿住着,是怕若愚再来时见不到我们,但这是因为我的多虑,并非秋绛的主意。”
说到这,她看着蒋岌薪的眼睛,轻轻一笑,“而我没想到,今日季先生竟直接将若愚带了过来,才知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被她这一番弄得,这下,反倒是蒋岌薪不好意思起来。
他略无措的一笑:“啊哈,没有没有,李姑娘言重。为人行方便,也是为自己留方便嘛,我这还是为了我自己的~所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就是要请你们见谅哈,我心脏,方才想多了想歪了,冒犯啊,冒犯。——呃,其实也没啥,我住哪儿都一样,刚不过突然嘴欠,叭叭两句,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啊。”
说完,他立马将身子转了回去,像是根本不敢给对方回应的机会,更像是不耐烦地想要赶紧结束这个由自己挑起的话题。
但李慕儿可没那么“善解人意”,并不打算“放过”他。她笑笑:“没有的事,即便你不说,我和秋绛也已打算搬出来,到阿婆家住了,我们已经和若愚说好,日后若有事,便到医馆来。”
翟檠看着她,抱歉似的笑笑,替已开始“专注”干饭的蒋岌薪回应道:“既这样,那我先去帮你们跟阿嬷说一声,你们和阿境好收拾各自的行李,尽量在今晚之前将一切打点妥当。”
许久未发言的君澄境终于出了一声:“我的行李不用收拾,将包袱一拎就行。”说着,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蒋岌薪一眼,“我是随时准备换窝的,住哪儿,都行。”
蒋岌薪听而不闻,置若无睹。
李慕儿看向秋绛,再次通过眼神确认了她的想法,随后对翟檠笑道:“不用麻烦,翟叔,我们自己去和阿婆说就好。那我们先去啦。”
“噢好好好,那你们去吧,去吧。”翟檠扬起亲切和蔼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顺便说一声,让她别忙活,午饭也是我这儿操持,方才忘说了。”
李慕儿自然地应了一声,就像是早已习惯了这在普通市井中,再平凡不过的日常——实际也确实是这样,但,却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