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节差点就要狂喊ooc几个字,不过细细一想,沈瑜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像也无法用一句话概括。或者说,无论任何人都无法简单地用几个词去概括,所谓的高冷、开朗、抽象也不过是表现出来的一面而已,总还会有不为人知的地方。
而恰好,在季知节面前沈瑜就是这样的。精心打扮见面时的些微臭屁、打球时的意气风发、被周博承斗嘴时的幼稚、辅导数学时的自信以及这个时候的小心翼翼甚至还有点无理取闹。
季知节轻哼一声,抱着手机向后方的床倒去,披散着的头发在碎花床单上铺开来,刚换的橘子味的洗发水溢满鼻腔,连带着心里都是甜的果味。
季知节:【不会吧不会吧,在家也要戴眼镜嘛?】
沈瑜倒在椅子上不断后倾,握住手机的手架在空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手臂酸痛。
沈瑜:【是啊是啊,为了看清楚你盖得章,可不得把眼镜带上。】
沈瑜:【我得给它打印下来裱起来,写歌拿到小印章这我可是人生头一回啊!】
此时还能加上一个油嘴滑舌嬉皮笑脸。季知节几乎能透过文字看见男孩笑嘻嘻的模样。
可聊天就是这样,对着不在计划之中的印章都能侃侃而谈,东拉西扯一番还不忘说回正题。
季知节:【demo的话你后面是不是还要改呀,是不是还有编曲没做?】
沈瑜:【对的对的!现在的版本还比较简单,我想多加点效果,脑子里有一点点初步设想了,但是把demo作为之后有点激动,有点忍不住!】
沈瑜:【但是编曲好难啊,总感觉做不好,有一点在写语文作文的感觉了!】
沈瑜:【脑子里想的和做出来的感觉不是一回事「绝望.jpg」】
男孩抓耳挠腮的模样也格外有趣,季知节笑着调侃。
季知节:【你这保密效果不行呀,万一签了什么保密协议小心赔钱哦!】
女孩在床上翻了个身,胳膊撑在床上晃荡着腿,忽然想起自己的疑问。
季知节:【不过编曲到底指的是什么啊,感觉好抽象啊……】
看到女孩的疑问,沈瑜眼睛一亮。
能对一首歌创作的过程提出疑问,说明这个人最起码是对音乐感兴趣的,而对一个喜欢音乐的人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兴奋剂了,用俗话讲就是,吃我一记安利。
打了一长串字之后嫌太啰嗦又猛地删除,点开语音输入讲了半天又觉得太长了听起来很复杂。
季知节看着上方从“正在输入中……”变成了“正在说话……”,兜兜转转好半天聊天框也没有跳出来一句新消息。
女孩无意识地鼓了鼓脸颊,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高举手机,企图看出新消息。
“纠结什么呢这是?”
季知节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道。
“嗡——”
消息来得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屏幕上就弹出了白色的气泡。
“嗷!”
手机“啪”的一下砸在了脸上,季知节哀嚎一声,眼睛里泛起生理性的泪光,来不及去揉有些泛红的鼻尖,女孩“蹭”的一下坐起,扒拉过手机定睛看着屏幕。
沈瑜:【打电话吗?】
诶?
诶!
沈瑜知道,即使不用照镜子,此刻自己的耳朵也一定是红的。
这是深思熟虑之后地冲动行事。
安利肯定要用嘴说的呀!
沈瑜这样告诉自己,企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沈瑜垂着眼睛耐心地等着对面人的回复,还在心里唾弃着自己遇见季知节就莫名容易冲动的性子。
眼看着聊天框没有别的动静,无论是撤回或者多一句解释都没有,季知节眼神飘忽了一瞬,慢吞吞摸到了椅子前坐下,又十分顺手地理了理头发,认真地回复了一个“嗯”字,还不忘带上标点。
书桌斜对角的小镜子映出女孩有些泛红的鼻尖,似乎是有些看不得这抹红,季知节“唰”的一下倒扣了镜子,镜子里的红被按在了桌子上。
按下镜子也没闲着,又开始默默地将平板上的耳机线接到手机上,还顺手理了一把桌子,一副格外忙碌的样子。
不一会儿,电话的铃声响起,手机的正中间是沈瑜那长年不变的头像。
周遭漆黑的手机背景几乎要映出女孩的脸。
“……想什么呢我……”季知节喃喃自语地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喂?”男孩的声音有些失真,却很好的传达到了季知节的耳中。
“……喂。”季知节手指绕着耳机线不住地打转,努力地上扬着语调。
似乎与过去一般无二的语调响起,但沈瑜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摆弄着头顶耳麦的手一顿,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怎么了吗?太晚了想睡觉了吗?”
“没怎么啊,高中生哪有这个点就睡的啊。”
“但也没人规定高中生不能早睡嘛,就是刚刚听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的样子。”
“嘶,那的确是,鼻子被手机砸了一下。”女孩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差点点就要高山变盆地了。”
“是丘陵变盆地吧?”也不知道信没信,沈瑜接着话茬调侃道。
“……如果是为了嘲笑我的话我要挂电话了!”季知节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错了错了!”男孩一秒滑跪,“珠穆拉玛峰够不够,不够我们就再加一个乔戈里峰!”
“我看你是马里亚纳海沟加上汤加海沟。”
一个是世界第一高峰和第二高峰,一个是世界第一、第二深的海沟。
两人沉默几秒,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别扯了,快开始上课吧你。”季知节有些没好气地开口道。
“这不是怕文字和语音不够清楚嘛!”说到喜欢的事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说着抑扬顿挫,男孩眼里的光几乎要顺着网络闪过来。
“编曲具体来说其实很复杂,我自己也不能说是完全了解,不过如果说把歌曲比喻成一个人的话,作词作曲就是构成人体的血肉和骨骼。”
“编曲就更像,更像一个人的穿衣风格。”沈瑜绞尽脑汁地打着比方,想着能让女孩更了解一点。
“所以编曲可以决定一首歌的风格对吧?”季知节手里拨弄着镜子,一边听一边提问。
“是可以的,比如我可以用不同的乐器去呈现不同的风格,钢琴和吉他给人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鼓点的轻重也会有影响。”
“就比如我穿连衣裙和运动装,虽然我还傻逼我,但是连衣裙就更好看一点,运动装就更帅!”季知节尝试着举一反三,利用沈瑜的比喻句扩充道。
安利的时候最快乐的就是遇到肯吃安利的朋友,季知节丝毫没有敷衍的语气更加点燃了沈瑜的激情。
“没错没错!不过呢,风格肯定会有一点局限性,歌曲本身的基调也会多少影响一点编曲,就比如我的先天特征穿决定了我穿男装肯定比女装要好看一点,虽然女装也不是不能穿,但是肯定没有男装帅。”沈瑜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竟然可以想到如此天才的比喻。
“那可不一定,你穿粉围裙挺好看的。”季知节想到某个场景下意识说道。
说完了才惊觉有些偏题,却听见对面滔滔不绝。
“那就说明这个人编曲能力很棒,能找到最好的办法去实现平衡。这超级厉害的!我很想变成一个作词作曲编曲都很厉害的人!想当制作人,想成为一体机……”
季知节:“……”
好像偏题了,但是又被这个人给拉回来了。
季知节有些好笑地听着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沈瑜,想说他一句“呆子”,却被他的热情包裹,听着他讲编曲有多难,听着他讲以前写歌遇到的困难,听他说在家录音闹的笑话,又听他分享他爱的制作人……
其实又很多名词女孩依旧不太了解,很多人名更是听都没听过,一些外国音乐人的昵称外号更是盲得不能再盲的知识盲区。
但是季知节依旧仔细听着。
“是嘛,你说的这个人都有什么歌啊?”
“啊啊啊,这首我听过!之前在姐姐的店里面是不是还放过!”
“没错没错,我加到歌单了!”
“这种就叫改编是嘛,懂了懂了,用刚刚的话来说,感觉就是从红色晚礼服变成了白色婚纱的感觉,不过我更倾向于原版诶……”
……
最终还是开了两台设备,手机连着手机,电脑连着平板,各种链接科普发个不停,还偏偏句句有回应。
季知节也不知不觉带着平板转移了阵地,仗着平板便携,不知何时从桌子前晃到了床上。
而沈瑜就像被泼了汽油的火堆,越烧越旺,大有继续蔓延的架势。
可夜逐渐深了,手机早就开始发烫,带着耳机不去触碰似乎就不用理会这一事实。已经发红的电量宣告着手机摇摇欲坠。
打断沈瑜的不是漆黑的夜色,也不是无法支撑下去的手机电量,只是一道清浅平稳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男孩慢慢止住了说话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放到了最缓,慢慢低下头看向手机——从十一点多开始通话,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
沈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机,但却连惊讶也不敢太大声,心中也有说不尽的欢喜。
手指悬浮在挂断键上久久不愿落下,像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男孩红着耳朵屏住呼吸打开了屏幕录制的按钮。
呼吸声本就轻微难测,更遑论是这般隔着屏幕,有着电流干扰的情况。
但大概是女孩睡着时耳机的线缠绕在了一起,麦克风的位置又恰好卡在了嘴边,让难以被听见的呼吸闯入了耳朵。
沈瑜捏着鼻子生怕因为自己的呼吸而让这份录音不完美,又觉得耳边如鼓的心跳声怕不是早已跟着对方的呼吸在手机里留了档。
实在憋不住呼吸之际,沈瑜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停止键和挂断键,随后趴在桌子上大口喘起气来。憋得通红的脸颊和脖颈慢慢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
发烫的手机在手心逐渐冷却,沈瑜的脸紧贴着掌心的手机,喃喃道:“晚安。”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自我唾弃的低嚎。
“沈瑜你是变态吗!”
然后梗着脖子把那道不怎么明显的呼吸声传到了电脑的文件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