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总,鱼儿上钩了。”
燕堇瞥了眼手机转文字的内容,看来苏洋是真缺钱,这个时候还不知收敛。
还是说,压根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小燕总,阳城三水这个事已经过了一年多,再翻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对坐的陶青昉翻着燕堇给的方案,一脸警惕。
燕堇抿了口咖啡,“纪检的终身问责制可不认这一年的期限,连我都能查到,我不信有心之人不能做到。我和母亲的交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我已经回江平了,辞不辞去央视工作,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燕堇脸上清晰的巴掌印让陶青昉有些语塞。
好半天,见燕堇也不说话,只能答,“说实在话,这件事比较棘手,集团已经在商议解决思路。”
“嗯,废掉一个胳膊,还是惹祸上身,总要有个决断~不是吗?”
“您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转交这个方案?”
燕堇从包里拿了两份简历,“华家酒店的门店里,有两个很不错的店长,都可以升到集团去。”
陶青昉倒是有几分惊讶,燕堇会塞自己人进来了,看来集团内的争权终于开始。
她摩挲简历纸,“这是您资助过的学生?”
“准确说,是华居集团资助的。”
“虽然顶高层的位置是不可能,但从中层培养,顺位提拔倒也合理。我,试试吧。”
不消几分钟,陶青昉揣着方案离开。
一大早,燕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燕采靓谈判,先是拿了朱澎曾创业五千万亏本的真相试探,果不其然,母亲从不在乎,连设局小叔电子赌博导致巨额负债也表现得兴致缺缺。
华家供应商提供的合作意向协议,能揣测真相,但合同完美,构不成违法犯罪。
朱澎想做供应商的供应商,偏偏他听风是雨,一份意向协议就敢大肆囤积原材料,不足一年,合伙人以止损为由,要求低价卖原材料,撇掉租金人工,直接亏了上千万。
同样套路上演两遍,再加上一次诈骗跑路,资金全部亏光。
母亲半抬眸,赤裸裸地盯着她脸上巴掌印,未见一丝悲喜,“那你去曝光吧,反正你和记者的关系那么好,不是吗?”
曝光了,除了用“不守妇道”、“最毒妇人心”给燕采靓泼脏水,进而影响整个华居集团股价,还有其他法子吗?
没有。
道德约束是最低廉的审判,哪怕捕风捉影,也能有效果,只是她不打算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的亲生母亲。
燕堇索性亮出底牌,推出加密U盘,“这份监控应该会是您有兴趣的东西。”
画面是华居集团副总裁亲自行贿,在地下停车送礼,行贿人才走,受贿人直接在地库打开送的海鲜筐,被监控拍到从筐里拿出现金和卡片的全过程,画面位置不算太正,却连受贿人甩了甩现金沾上海鲜水的嫌恶表情都被记录进来。
基本能佐证阳城三水的凤凰湖抛售给国企明华保险,涉及暗箱操作。
“不错,教你这么多回,终于知道真正谈判是什么。”
燕采靓没有半分被威胁的吃瘪,甚至可以说有些兴奋,全盘接受燕堇提出的条件。
燕堇无法坦荡剖析这些细节给温华熙,比起当年的行业卫生整顿,这件事要处理,必须谨慎低调。
她骨子里的虚伪和权衡利益,在和燕采靓的博弈中,尤为明显。
眼前富丽堂皇的凤凰湖,包藏多少拿不出手的腌臜事,看来她回华居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忙尽快清理。
不说这些能要挟燕采靓行什么方便,至少“卫生”整顿事件,绝不能在温华熙面前再度发生。
戴回口罩,燕堇拎起包朝包厢外走,回郑梦君的微信,“继续下一步。”
另一头温华熙听完耳机一端段静远的准备工作,摘下耳机,回到谈话桌。
她表情淡漠,“恕我无法提供,这两个制度本就是为了保护调查记者的,C组的说法是大家的猜测,实际上也不是固定的人,只是一项服务而已。”
“不是固定的人?”方姿虹嗤笑,“纯属服务的话,这个费用的金额界定和发放手段可不好说。”
“对于我们栏目组而言,采买线人服务是必要支出,按我们的收视、赞助以及台里的拨款来说完全可以承担,此外,这个费用标准在市财政局报备过,有文件材料的。”
温华熙看方姿虹又在戳市福彩的流水单,沉住气继续解释,“这笔费用有两项来源,一个是爱心人士赞助,再一个是市福彩发行过三次《问政》纪念票,其中一笔营收费用就是指定用在《问政》工作人员的安保,民众可以通过公示资金流向了解情况,我们每年也有接受市里的巡察审批。”
方姿虹摇头,“这就是违规操作,市福彩怎么可以在这种事上和民众募捐呢?记者还需要安保,成本太大了。”
“黑心企业和违法人员的报复不计其数,我们这么多工作人员,不可能让市公安局给我们拨一支人马,这是必要性支出。”
温华熙没有兴趣再说车轱辘话,只能强调,“这些全部是得到市里的特别批准的,如果新一套领导班子不同意,我们栏目组可以对外公示,暂停这两项服务采购。”
对外公示?拿民众施压?!方姿虹满脸不快,记者就是小家子气,动不动就要四处告状。
她安排个工作人员,“安保组名单研究一下,看看有什么出格的人物吗?”
而后盯着温华熙,“我们继续聊聊,你们过往调查的细节吧。”
温华熙被迫陷入这毫无意义的调查之中。
直到下班时间,巡察组老老实实放人。
不会收她的手机,也没有强制困住她,任凭温华熙在台里开会、布置工作,区别就是巡察组的人时刻跟着她。
再看不出这群人的意图,就白当这么多年记者了。
擒贼擒王吗?
温华熙堂而皇之开车去乔新珥的律师所,坐电梯绕进消防通道,将发型改成高马尾,穿上楼道里的衣服,扣上帽子做简单遮掩,打开防火门和维修师傅段静远碰面。
两人扛着管道上辆面包车,将小尾巴留在了乔新珥的楼下。
“主任,这是被跟多久了?”
温华熙把沾满墙灰的帽子摘下,抖落头发上的灰,“三四天了吧,已经少一拨人了。”
“行动起来确实被动。”段静远把嚼到没味口香糖吐在纸巾上包好,投掷进温华熙脚旁边的小垃圾桶里。
温华熙看着这恶劣的环境,忍住给她搞卫生的冲动。
车辆停在一个小巷子口,段静远熟练下车,像是货拉拉搬货一样,把货品清点进面包车,让随车的客户一并上车。
“主任请吃饭!”骆晓一上车,巴不得勾上前排的脖子,“说好的日料呢?”
温华熙点头,“晚点你和静远去吃。”
“得了吧,明面上还得装不认识,实际就是自己一个人吃。不然你多给我安排一份,让我妹陪我吃~”骆晓笑嘻嘻。
段静远上车听到这话,眼珠提溜转,等着主任答应骆晓。
瞧这俩活宝的意思,温华熙无奈,“正好AB组因为巡察组吃不上,给你俩都安排两人份的木濑自助,好不?”
“组长谢我!!”
“谢谢主任!”
“切~”
在华美美容医院还有四个红绿灯路口,就将打扮成富婆的骆晓放下车,由她打车过去。
接着面包车行驶到路边停车场,距离美容医院不超过50米。
温华熙和段静远从后排钻到车厢,拉起小帘子,启动笔记本电脑、数字接收机等设备。这次行动,骆晓身上不仅有微型摄像机,还配备微型无线图传设备,能够实时传送到汽车上。
加上加密和抗干扰信号器,设备比肩警方。
骆晓根据安排,拿着燕堇朋友的朋友的会员卡登门,登记了张“马歌达”身份的会员信息。在各式检测套路后,如愿得到带着射频美容仪的美容师服务。
戴着耳麦的温华熙和段静远相视一眼,“看着挺塑料的。”
这款射频美容仪尺寸和一台笔记本一样大,厚度倒有十公分,挺适合拿着出差。
“我们这款射频美容仪是最新研发技术,在提拉、紧致和抗衰上,有着非常明显的效果。”身穿至美logo工作服的美容师拿出过往案例照片比划,画面投射到温华熙这边也十足清晰,“您看,就一个疗程,两边皮肤差别极大。”
对方见骆晓饶有兴趣查看,更加起劲介绍,完全不知道是她在转播。
最后撂下一句,“时间是公平的,会给每个人带来衰老。可金钱是不公平,有钱就是能够买到抵抗衰老的服务。——永葆青春,有钱人就是有门路。”
这句话一出,骆晓眼睛都直了。
心动地大呼,“多少钱?”
美容师浅浅一笑,“全脸只要五万元,半身套餐是十万元……”
这个价格别说骆晓脸上挂不住,坐在车里的两人瞳孔都不自觉跟着微睁。
温华熙沉住气提醒,“可以砍价,往死里砍。”
这种服务属于高溢价类目,不客气的说,能开价做到无上限。
当然,温华熙也担心费用过高,万一后续延申不出选题,报销款走不了,就要她用几个月工资来填补。
徐韵清这生意做的,十年后倒是只骗有钱人的钱了。
严格来说,是只赚更有钱人的钱。
下一秒,骆晓一句“五千吧,五千我就做一次”打断对方。
“啊?”美容师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骆晓信誓旦旦地重复,“五千!”
美容师赶紧翻起客户资料,她怎么记得刚刚分析是消费力三万水平呢?!还想升级一波,咋倒退成这鬼样。
她讪笑,“姐,您开玩笑的吧?”
骆晓反客为主地搭上对方手腕,“姐妹,我直说了,我对你们产品很有兴趣,但你们价格不实在,我还想和你们合作呢,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做市场调查,自费来尝试。”
美容师悻悻,“这个价格我们做不了的,开单都开不了。”
“我知道你们要赚钱,但价格怎么样也要合理一点嘛~对不对~”
温华熙摸摸鼻尖,翻出手机看资料,骆晓对女性有磨人招,别看多年前和她耍狠,柔起来太拿捏人了。
照理说,华美在江平市已经是非常高规格的美容医院,引进的项目不会太差。
可按这个美容师的姿态和话术,也没有高明到什么层次,仍然是美业惯用的焦虑套路。
不过,这会儿更强调设备,尤为喜欢拿日常家用美容仪做比较,以更高功率、更高能量做比较。加之,相比十年前,普罗大众对美容仪和护肤概念的认知已经高太多,简单解释几句,很容易理解。
在网红前赴后继地普及,尤其是以女性为社群的护肤领域重大内容阵地的教育,关于抗衰、补水等理论已经非常细致和全面。
有些观念倒是不同了。
从前是强调女性客体身份,抗衰打扮为了圈住男人,这会儿更多地宣扬如何活出女性色彩,然后,均指向同一产品:抗衰工具或服务。
资本家惯会迎合大众,一个企业设立两个品牌,一个走女权风、一个走娇妻风,左右脑互博,吃掉所有舆论场上的群体。所以说,资本没有真正的价值立场,只会布下一个个精美的消费陷阱,恨不能为每个人量身定做专属陷阱。——至于产品到底有没有效果,效果究竟值多少钱,操作空间可太大了。
“行,九千八就九千八吧。”骆晓潇洒地掏出现金支付。
温、段二人就听见美容医院一端一众赞叹,“好久没见到纸钱了”、“呸呸呸!现金钱!”、“作孽,是纸币!”
段静远忍不住吐槽,“我才不信九千八是开单底线。”
温华熙腹诽,她也不信。
随后就是骆晓获得专业服务的过程,时长预计一个半小时。
“您的耳机要不要摘下?”
“不了,我随时有客户联系,戴着方便。”
“行,您躺到美容床上,我给您操作。”
于是画面里,能看见美容师为骆晓洗脸清洁后,开始涂抹东西,“不能直接将仪器打在脸上,能量巨大、温度很高,会烫坏皮肤的,所以要用我们专用的美容液。”
骆晓闻了闻,像是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