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摄像头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后便静止不动,黑洞洞的镜头透出机械的冰冷。
第五攸收回目光,踩上镜面地板走到落地窗前,重重地摔进了沙发里,落日余晖也给他镀上一层金红,在黑风衣的基底上,竟有一种残阳如血的艳丽。
视野内的【攻略进度:▼】在注视下刷新:
【攻略进度:
兰斯:70
安斯艾尔:10
诺曼:0
克洛维:0
丹尼尔:0
塞缪尔:-10】
呵……
他又看向视野右上角的【系统(中级):130/500】:
任务竟然完成了……好感度下降得也不多,时间太赶了,不然……
扮演指数还是100%,游戏既不能阻止我,又怕重要的攻略对象被玩废,所以只能靠压缩时间来补救,啧,玩不起……
在眼睫投下的小片阴影里,黑沉的眼眸满是恶意和嘲讽,可他整个人又瘫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于是显得尖锐又颓丧,像一团缩在沙发角落的尖刺海胆,装修华贵的客厅安静而空旷。
思绪慢慢放空,脑袋有种虚脱般尖锐的疼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抬手揉揉额角。
依赖外界获得的情绪刺激如饮鸩止渴,消退后是更加虚无的空洞。
他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费力把自己从柔软的沙发上撑起来,这里离地起码百米高,巨大的落地窗提供了优越的视野。从高处俯瞰大地很容易让人生出睥睨之心,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会在不经意之间钻心破甲。
第五攸上身前倾准备站起来,却忽然看到面前的水晶茶几上有一个小药瓶。
茶几上摆得东西不少,花卉、水果、铁艺摆件、点心,还有一壶热腾腾的茶,水果表皮蒙着一层细腻的雾,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显然是有人在他回来前刚布置好,小药瓶在其中毫不起眼。
第五攸把药瓶拿起查看。十分普通的半透明橙黄色小瓶子,配着白色盖子,约十厘米高,里面叠着十二三个白色药片,药片很大,看着像咀嚼片或泡腾片。
药品上什么标签都没有,第五攸本想闻闻气味,想起自己没有嗅觉和味觉,唇角自嘲地扯动一下:
要是有人把入口的东西换了我也根本发现不了吧。
他放下药瓶站起身,正好窗外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殆尽,天色暗下,屋内灯光自动亮起,窗帘无声地合拢,暮色的凉意被阻挡在外。
第五攸略微辨别了一下客厅的几个门分别是哪里,决定先去卧室,进房间前看了一眼摄像头,它仍保持着刚进门的样子。
//
卧室的面积不比客厅小,连着一个步入式的衣帽间,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第五攸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全貌:
他身材清瘦,身高约一七五,身材比例优越,在风衣的衬托下,腿显得格外修长,而脱下外套后,看上去就过分纤细了,衬着没什么血色的皮肤有种病态的孱弱。
伸手摸摸自己,很轻易就能透过皮肉摸到骨头,摔到地上很容易散架的样子。他暗叹一口气,想起新手任务中,所有人都是一件衬衫或短袖,唯独自己穿着风衣外套也没觉得多热,这具身体真是体质堪忧。
他往镜子走近两步,黑发的发尾稍长,又穿着高领内搭,像是在遮掩什么,他把领子翻下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手指一僵
——他的脖子上,一圈烧伤般的疤痕。
疤痕很陈旧,至少是四五年前的了,在贴着脖根的位置绕了一圈,看上去很规整,疤痕边缘有轻微放射状的不规则。
他迟疑地摸上去,手感粗糙,疤痕处则没什么感觉。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疤……别的地方也有吗?
他解开衣扣卷起袖子,最后发现除了脖颈以外,只有手腕上有一些不明显的痕迹,像是受伤后没好好处理留下的。
这时,视野内“游戏界面”中的【解谜进度】忽然闪了闪,变换成:
【解谜进度:3%】
这样摆在明面上的线索也会加【解谜进度】?这一项数值只跟自己的角色有关?
研究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发现,第五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探索别的地方。
卧室同样装修精致华贵但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一进门他就格外注意,发现至少卧室里没装监控,打扫得像家政广告里的样品房,都找不到什么私人用品。
打开衣橱发现有很多风格相近的深色衣装,各自分门别类的放好,他最后在一个小隔层里找到一部不记名手机,用它打给自己手上的智能机,发现连号码都不显示。
不记名手机上的联系人列表里有两个名字:
兰斯,和一个奇怪的“医”的单词。
看到“兰斯”这个名字第五攸略挑了一下眉:
……是你,对我好感度超高、前景堪忧的大兄弟。
另一个“医”联系人目前没有任何情报,他也不敢贸然联系,确认了一下电量充足,把不记名手机又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第五攸感觉自己累得直起身都费劲,看向卧室柔软的大床:
趁着游戏没闹幺蛾子,赶紧休息吧。
02
疼……头好疼!
心跳震得胸腔发闷,喘不上气……
好吵,哪来的警报声?
醒过来……快醒过来!
“!”第五攸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有那么几秒钟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窒闷感中清醒,把上半身支起来,努力吸气,可肺部的扩张却好似压迫到了心脏一般,他呛咳了两声,用力按住胸口。
耳边尖锐的鸣叫一阵一阵刺得头剧痛,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耳鸣,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艰难而痛苦。
不行……我得吃药……
药还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扶着床头柜下床,手脚末端都是麻木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摸索着墙壁慢慢往外走。
【“回忆触发”生效中……】视野内忽然出现一行系统文字,随即眼前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昏暗的走廊,自己似乎是被人推着,躺在一张轮床上,一阵阵恍惚的视野只能看到破败的天花板和裸露的陈旧管道。
身体到处都好疼,喘不上气,周围……周围有什么人在说话:
“……怎么样?还能再……”
“……加重了……我怕出事……”
“我们去……院长?”
“……算了……再看看……”】
眼前的场景消失,第五攸突然失去平衡,还未落地便失去了意识——
//
首都塔,监控室。
傍晚。
监控室的大厅内,巨大的屏幕上切割出林林总总数百个监控画面,几十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屏幕前的椅子上仰头观看,有的悠闲喝着咖啡,有的皱着眉手按在内部座机上蓄势待发。
引导的前辈却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把新人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指着宽屏说道:“你只需要负责这一个——‘黑巫师’的监控!”
首都塔内住着上百个未成年向导,他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豪华套间,为保证安全,统一在他们的客厅安装了摄像头并派人实时监控。
新人有点紧张:“好,好的,我该从什么时候开始?”
前辈看一眼腕表:“五分钟前他进了大厅,只要‘黑巫师’在首都塔,你的监控画面里就必须一直有他!当然,睡觉和卫生间除外——你的工作已经开始啦!”
新人初次操作,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前辈抱着手臂在旁边看他热闹。
“哟,正好他也在看你呢!来跟我们的‘向导塔’招牌打个招呼——你好!”
新人觉得对方那双幽黑的眼瞳,简直像能透过高清监控画面看到自己,按在键盘上的手一抖,便操控摄像头转了一下。
本来一脸吊儿郎当的前辈脸色骤然一变,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你疯了吗?!‘黑巫师’最讨厌监控,你还当他面刷存在感?!”
新人被吓得一愣,脑子不由得想起之前听说的“监控室的人长期监控偷窥多少有点心理变态”难道是真的?!
两人大气不敢喘,所幸“黑巫师”很快便收回目光走向沙发,看着“黑巫师”的身影被沙发靠背遮掩,前辈松了口气。
“……你的工作很轻松,‘黑巫师’白天经常不在,晚上又基本在睡觉——进来的时候找人了吧?”前辈哼哼着说道。
新人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赶紧换了话题:“具体是遇到什么情况需要我预警上报呢?”
前辈看上去也没兴致了,不耐烦地说:“出现违禁品啊、陌生人啊、突然倒地不起这类的……用用你那正常人的脑子,判断什么情况不正常还用我教?”
话虽这么说,前辈也补了一句:“我先带你几天——喏,我就在后面的休息室,判断不出来就喊我。”
深夜。
负责守夜的新人有点熬不住,偷偷把屏切出去玩牌,到底是工作第一天,不敢太明目张胆,时不时切回去看一眼。
直到一次他都切回牌局了,觉得不对,赶紧又切过去:
客厅没有开灯,夜视仪拍摄的画面上,“黑巫师”不知怎么扶着墙出来了,新人不由得凑近屏幕想看得清楚些:
梦游?
“黑巫师”走的摇摇晃晃,确实有点像梦游不清醒的状态,新人印象里交接工作的时候没听说“黑巫师”有梦游症,但想起那不靠谱的前辈又不放心,犹豫着要不要去叫人。
监控画面里黑巫师松开了扶着的墙壁,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新人头皮都炸了,猛地一起身腿“嘭”得一下撞在桌子上。
被慌张的新人叫醒,前辈原本还不耐烦,看到画面的一瞬间清醒了。
新人急道:“不是说‘黑巫师’身体不好吗?我们赶紧通知医务室吧!”
前辈:“先等等!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他半夜不舒服起来吃点药,先等个五分钟,随便喊人打扰他会倒霉的——你真的确定他没意识了?”
新人:“真的!他突然跟断电一样栽倒了!”
前辈也犹豫了,脸色凝重,新人急得要命但不敢善作主张:他也听说了这位“黑巫师”脾气不好。
在两人的煎熬里一两分钟有半个小时那么长,终于,他们看见“黑巫师”抬起一只手臂,拿到茶几上的药瓶,掰开倒了一片,过了一会儿,“黑巫师”坐起来,靠在了沙发上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