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想过,为他们,留下一片雪花。
但双脚却不知为何,变得麻木不堪。
身躯已然冰封,大脑却正在燃烧。
因为你已然知晓,生命是何种模样。
在无数个安息的夜晚,灵魂也能于群星的庇佑下酣眠。
但倘若明天从不会降临,今日的开启,只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幻想。
那么生命,又会是何种姿态。
“所以,阁下为何深夜来访?
这位,被军方特殊照料的,魔人阁下?”
现在的状况有些恼人,普鲁斯特闭着眼,脸上带着一丝责怪。
超越者的居所异常的朴素,铁门被锈迹侵蚀,显出一种厚重的深铜色。闯入者大摇大摆地推开了庄严的铁门,滚轮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如此突兀。
由岩石结成的墙壁,正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莹白色的光,温暖又冰冷。普鲁斯特身旁只有一位仆人伴他左右,此时他正一脸苦闷地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
伊万转身将铁门关上,刺耳的滋啦声将寂静重新撕裂。
“是我失礼了。
但您也未曾入睡,想必是已料到了我的到来吧,普鲁斯特阁下。”
目光触及到漆黑夜色之中的一抹火光,普鲁斯特就知道面前这家伙,在来到自己的住所之时没有做丝毫的掩饰,这是拿准了自己会帮他?
哼。
“卡米耶,去把追兵处理一下。”
仆人听命地离开,同时也避免了自己听到些他不该听的话。
普鲁斯特深深叹了口气,稍后,眸中的思索转变为了然,然后又变为更深的疑惑。
不久之前,这位魔人曾到访自己的住宅,那时的他,隐隐中透露出了一些坚决的、带着乐观的念头,但此刻的他虽同样坚决,记忆中却夹杂了一些并不美妙的成分。
大自然能清晰向人们表达生与死之间最为深邃的秘密,但某一刻,这种最为遥远的、最为原始的记忆也被丢失了。或者说,是因为人们从未记住它们。
虽然魔人的灵魂始终坚韧,但其中包含的杂质,令超越者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这具身躯里,已然换了一位主人吧?”
普鲁斯特叹息着说到。
“不愧是超越者。”
费奥多尔赞叹到。
身后,伊万看看费奥多尔,又看看普鲁斯特,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清澈了两秒,然后十分自觉地离开现场,同另一位仆人一样,避免听到某些自己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但你还是费奥多尔,所以……”
普鲁斯特捂着嘴咳嗽,肩上的雪花被洒落。
“是平行世界。”费奥多尔补充到。
“你想做什么?同这具身体曾经的租客换回来,还是任你能于法国放肆?
无论是那一种,我都无法,当然也不会帮你。
今夜容许你于我的宅邸中避险,就已是我愿出手的全部。”
“普鲁斯特阁下。”费奥多尔强调,“我始终坚信,人对宇宙的认知是无限的。
但自从经历了某些事情后,我愈发觉得,我们同于樊篱中生存的鸟类,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普鲁斯特看起来提不起兴趣。
“世人皆以为您的能力同记忆与灵魂相关,但其实这样说也没错。
只不过,记忆构成灵魂,灵魂牵连世界。倘若此世并不真实,那么牵连此世之物,我已有怀疑。”
“是什么?”
“是异能力。”
费奥多尔撑着下巴,毛领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细细密密的寒冷顺着衣领钻入。
“人们始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决定了异能力的到来。
是人们的经历?特殊的基因?还是……”
“灵魂?”
“因为,我是我,所以,我拥有异能力。”
“或者,我是某个存在于此世的投影,因而‘罪与罚’必须由我来承担。”
普鲁斯特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语勾起了他的兴趣。或者说,他的记忆因异能力而不断流逝,此刻于这具身体的胸腔之中跳动的,已然成了完全的记忆。
是他的异能,对这番话有反应?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越过樊篱?”
“在遥远的世界屋脊之上,有一群僧侣始终都在进行一项庄严而肃穆的仪式。他们在以特殊的方式,推导神的名字。并这样坚信,当九十亿个可能性被推演完全时,那便是世界的终结。
若阁下能穷尽所有的平行世界,看穿所有世界中暗藏的脉络,是否足够引来造物者的一瞥?”
“或许最糟糕的结果,也只是无事发生,不是吗?”
普鲁斯特接过书。
当他完成这个举动的刹那,就代表他做出了选择,而命运也会因此流转。
需要在此明确的是,费奥多尔始终都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一切的行路都是结局到来前的必要铺垫,而循规蹈矩的做派显然不符合现在的场景。
所以,此行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引起世界的震动。
……
于是,正在另一个世界品茶下棋的费奥多尔,莫名感受到了脸旁的耳坠在发热。
“南宫阁下,这……”
南宫珏眉头紧皱,感到心脏正因不明原因而剧烈跳动。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完全静止,因为无意义而静止了。
南宫珏眼睁睁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开始崩塌,带着极其强烈的死亡的气息。
第一反应,他迅速伸手将面前的费奥多尔抱在怀里。然后是瞬间,这崩塌演变成了某种更为细密的声音,像是冰面上无序的裂痕,一点一点蔓延到整个世界。
怀中人刚想抬头,就被南宫珏捂着眼睛抱紧。
“别看。”
这世界正在重组。
于静止的时空中,一道男声在南宫珏的脑海之中响起。
“你……”
南宫珏:“你是谁?”
“呵,别紧张,我是说,就在刚刚,你们差点惹了大麻烦。”
“不过嘛……我在解决麻烦这件事上,也算颇具心得了。”
“总而言之,此事到此为止。”
对面轻笑一声。
“若是你不愿就此为止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消这个念头。”
南宫珏坚持开口道:“他做了什么?”
“他试图穷尽一切可能性,这会伤害到我……的利益。”对方显然没把这种程度的麻烦看在眼里,“各种世界,有的时候会进行无规律的交织,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一个锚点,就足以穷尽一切的可能性。”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真是个天才。”
对方的声音低了下来。
“如果这是个正常的世界就好了……”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一些,你也不知道的事,想知道吗?”
听着脑中类似于调笑的话语,南宫珏沉默片刻。
“是什么?”
“哼,不告诉你。”
南宫珏:……
怀中的人动了动,“南宫?”
南宫珏眯起眸子:“回来了?”
费奥多尔:目移。
遥远又遥远的横滨,有人正于港口,向下凝望由记忆构成的群星。
半晌,他对着某处轻笑。
“既然如此,那推演命运的神明,同奴隶也没有半点差别。
不是吗?看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