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生命树的灵魂在邢桉说话的过程中忍不住颤栗,邢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掷地有声,沉稳厚重,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于他。
而那个蓝色身影还未来得及说话,无数透明蓝的锁链将它彻底束缚了起来,它艰难的睁大眼睛,挣扎着呐喊着,想要脱离此刻的困境。
然而邢桉也却在着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似乎就掌握了如何控制身上这股力量的精髓。
只是轻轻一抬手,又这么一挥动蓝色身影随之解体,化作了点点蓝光消散在了他的意识空间之中。
邢桉冷眼看着那不断飘向远方的蓝色光点,并没有说话,他知道神灵「记忆」的意识并没有因此彻底消散,只是如同灰桉那般暂时性的陷入了沉睡。
一旦邢桉自身的意志出现崩裂或者动摇,灰桉以及这股神灵「记忆」会再一次苏醒并抢夺他的身体。
而自我意识产生这种情况的因素有很多种,情绪的极大震动或者外界强大力量的冲击都有可能是诱因,而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只能不断的磨练自己的心性。
但是……力量对自我意志的改变却是不可逆转的,随着他逐渐动用神灵「记忆」带来的力量,同化也是不可逆的。
终有一日,或许他会走上先导者邢桉的老路,而这也就是之前灰桉说的先导者邢桉与他不死不休,相互纠缠的真正原因。
邢桉覆上心口,缓缓垂眸,要么严汲尽快拿回自己的力量,同化停滞于此刻的状态,要么……他被同化成为另一个严汲,然后……彻底失去作为邢桉的自我。
神灵「记忆」的载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言迹其实并无多少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是他这具躯体是以独立的人为单位存在的。
想到这里,邢桉在心底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转身,目光落到了身后的阿特拉斯生命树意识上。
在邢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一瞬间,阿特拉斯生命树的意志化成的绿色影子忍不住单膝跪地,将头低下,向眼前的人表明自己的臣服。
此刻,再暴躁的情绪在看到邢桉的那双眼睛之后也荡然无存。
她闭着眼睛低下头,感受到邢桉缓缓向她走过来,在离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然后阿特拉斯生命树听到他说:“向我臣服并打开下一层的通道,否则你知道后果。”
邢桉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甚至可以说相当平淡,可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阿特拉斯生命树听来却是如此的胆战心惊。
在她的意识察觉不到的地方,灵魂剧烈震颤了一下,时刻提醒着她眼前的少年拥有着怎么样了不起的能力。
而这份能力没有其他存在比她更了解了,那是属于她的主人—创造她的天父—严汲阁下的力量。
但让阿特拉斯生命树吃惊的不仅仅是邢桉身上有来自严汲阁下的力量。
更是他居然能熟练的运用这份本不属于他的力量,邢桉操控神灵「记忆」的时候。
他说话的方式,那宠辱不惊的眼神以及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阿特拉斯生命树眼前的人恐怕不只是和严汲阁下相识那么简单的关系。
但是……严汲阁下为什么会和一个普通人类有如此深厚的羁绊,在那严汲阁下千万年阿特拉斯生命树不曾参与过的时光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想到光风霁月的严汲阁下与人类产生诸多牵绊却在千万年间只是见了她两面,阿特拉斯生命树就嫉妒的想要发疯。
她才是严汲阁下手中最完美的作品,她听从他的命令长成大树创造「桫椤域境」,诞育生命创造历史。
可为什么偏偏主人不曾看她一眼,甚至……就连无边之塔现世已经有那么长一段时间了,他都还没出现,是她在他心中不重要吗?
她还记得严汲阁下将她捧在手中细心呵护的场面,他的神情那样温柔,手心的温度如此滚烫。
以至于即便在暗无天日的海底中千万年,她也不至于疯掉,只是因为记忆中那滚烫的温度和温柔的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能让她有动力继续生活下去。
她在暗无天日毫无自由可言的海底炼狱中痛苦沉沦,可她的主人—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却不舍施舍她一个眼神。
居然还能将自己最为重要的力量给予了一个寿命如同蜉蝣一般的人类,且这个人类又是如此熟悉主人的力量,摆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嫉妒这本属于生物的情绪此刻在阿特拉斯生命树的心间蔓延,她虽然低头臣服,但在邢桉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她缓缓抬头,咬咬牙道:“为什么?”
邢桉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阿特拉斯生命树的灵魂,一时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为什么?”
阿特拉斯生命树重新低下头,并不想看那双和她的主人相似的眼睛:“我在他的眼中算什么?只是工具吗?为什么他不来看我?”
邢桉这才意识到阿特拉斯生命树说的他到底是指谁,他想起之前数据之海涌入自己的数据。
那些数据中包含着整个「桫椤域境」以及阿特拉斯生命树诞生之后所有的记忆,自然也明白为什么阿特拉斯生命树会发出这样的质问。
邢桉只是沉默了片刻,最后道:“我不知道在你孤独的千万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和你见面,但是就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不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
阿特拉斯低头冷笑了一下:“你才和他认识多久,你怎么就清楚他的为人呢?你知道他过去是什么存在吗?你知道他过去做了什么吗?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他?”
邢桉微微眯了眯眼,反问:“难道你就很了解他吗?阿特拉斯,至少现在的他我还是很了解的。”
阿特拉斯生命树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邢桉:“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白纸一张很好了解。
好了,我不想和你再讨论这种事了,打开通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如果你要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这件事的,那就继续等待,反正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你的意识碰到他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你什么时候碰到他,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现在急着要走。而且我挺急的,所以你最好赶紧行动起来。”
阿特拉斯生命树:“……”
……
……
邢桉重新睁开眼睛,加勒K歪着脑袋看着他,此时此刻,在他前方的不远处的数据之海中,缓缓升起了一段螺旋上升的由数据构成的楼梯。
这段楼梯螺旋上升到最后直直的没入天花板之中,邢桉一边靠近一边抬头向上看,楼梯的长度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阿特拉斯生命树的声音又回荡在了他的耳边:“去吧,但是谁也不清楚你会不会死在下一层。”
邢桉直言:“你是觉得下一层属于你的意识能杀死我还是杀死我体内属于他的力量?”
阿特拉斯生命树沉默良久,最后别扭的转移话题,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声:“谢谢。”
加勒K对阿特拉斯生命树莫名其妙的谢谢感觉到奇怪,但是邢桉却点了点头,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阶梯,朝着新的通道不断往上去。
前路艰辛,下一层的困难只会比现在更甚,且阿特拉斯生命树的意识也会更加危险和暴躁,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胆怯犹豫的了。
蓬勃的力量在他的指尖翻涌,庞大的知识在他的脑中流动。
将这两样对整个世界来说整体的存在握在手中,邢桉感觉自己在片刻间有些全知全能。
只是拥有了一缕神灵「记忆」带来的力量以及「桫椤域境」这一个地区古往今来的知识就让邢桉感觉自己有一种成为神的错觉。
那么曾经拥有完整神灵「记忆」并且拥有两个世界整体历史知识的全知全能的严汲,在当年又是怎么样超模的存在?
不过能创造出阿特拉斯生命树这种孕育万物的造物,严汲的实力自然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这样想着,邢桉加快了上楼的步伐,他不经意间看向地面,发现整个数据之海的海面在微风的作用下慢慢浮动着,然后冒出了长长的耳朵。
随后那些超能兔神纷纷探出脑袋,朝着邢桉这边望过去。
而离他最近的则是那只巨大的超能兔神,他从海面一跃而起,最后用宽大的耳朵在和他打招呼,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对他的那种敌意。
但其实邢桉并没有特意做什么,只是用自己身上的力量暂时笼罩了他经历过的两层,让这两层的阿特拉斯生命树意识不会再次被「噬菌骸」侵蚀。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些超能兔神才暂时性的恢复了理智。
但这种理智能持续多久呢?在刚才和阿特拉斯生命树的谈话中,他了解到让阿特拉斯本体饱受折磨的「噬菌骸」其实类似于一种植物病毒。
但是阿特拉斯生命树本身就是严汲创造的产物,既然能被严汲委以创造大陆诞育生命的重任,像这种量级的神之造物能承受的高压必然超出他的想象。
没有什么存在能轻易消灭神之造物,除了同为神之造物的存在,那么能侵蚀神之造物的植物病毒……必然也属于神之造物一类了。
但严汲不可能害阿特拉斯生命树,那么看情况应该是在严汲之上的主神的手笔了。
可要如何解决让阿特拉斯生命树饱受折磨的「噬菌骸」呢?阿特拉斯生命树不清楚
但是她说如果是他一个人,那绝对没有办法解决她的问题,很不巧的是因为他从严汲那里继承而来的神灵「记忆」属于严汲带着毁灭掌控性质的力量。
一旦释放了「噬菌骸」确实有可能被消除,但是阿特拉斯生命树的意识也会被同样能破坏一切的力量毁灭,那个时候,「桫椤域境」也就不复存在了。
能解决问题,但是同时也把想要他解决问题的存在也一起解决了,虽然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他们肯定还是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所以……还是需要栀总和严汲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
就在邢桉偏头看向这群超能兔神若有所思然后重新转过身的时候,一张放大的稚嫩的脸一下子怼到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的突然出现可把正在出神想事情的邢桉吓了一大跳,猛的后退一步。
结果一脚踩空,如果不是身后的加勒K扶了他一把,恐怕邢桉就要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邢桉艰难的爬起来,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男孩,忍不住道:“不是,你是要吓死我,然后继承我的加勒K吗?”
加勒K发出疑问:“?”他看向小男孩,然后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前有能变换长刀的匕首和长水管,现在又多出一个凭空出现的小男孩。
而且在见到这个小男孩的第一眼,他就本能的感觉到了器重危机,这小男孩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想要和他抢邢桉吗?
一想到又有一个家伙要和抢主人,加勒K看向小男孩的目光都显得有攻击性了,而小男孩像是没有感受到来自加勒K的视线,凑到邢桉身边:“对不起,不过你应该习惯我这样的出场方式。
接下来会越来越危险的,无边之塔……在「噬菌骸」的侵蚀下已经不是原来的无边之塔了。”
邢桉微微皱眉,一边走一边询问:“你在数据之海发现了什么信息?”
小男孩:“越往上走,其实是越往下走,无边之塔上下颠倒,且每一层都是阿特拉斯生命树的意志所化。
我们已经经历了由‘骗子蜂兰’‘超能兔神’等为主体的两层,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是植物灵以及人类为主场的区域了。”
邢桉:“这里总共有几层?”
小男孩摇摇头,声音有些空洞:“无边之塔……无边无际,所谓的楼层也不过是意志的叠加,因而没有层数区分。
说不定你走着走着就到了下一层,也可能走一半楼梯就塌了。”
邢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楼梯怎么能塌呢……”
结果邢桉话还没说完,脚底下就传来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邢桉回过头,发现第一阶连着数据之海海面的阶梯已经开始坍塌。
紧接着是第二阶,第三阶,崩裂的速度相当之快,再过不久就要蔓延到他们这边来了。
邢桉:“……”邢桉拔腿就跑,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小男孩却一脸无辜的飘在他身边:“你看我说了嘛。”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