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恐惧突然席卷上心头，他刚刚动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

就像是泽沐然曾经教导他常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江满吟说的要识进退，墨轩逍遥叫他不要再添乱，和尘栀曾经告诉他，不要拿命挑战不可能的事，生命只有一次，去而不返，失不再来。

退缩，很容易，可这份失去的痛心，又要如何填补？如果说浅戈他是遭了前半生所作所为的报应，那么方梧桐呢？他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就要遭此一劫，他凭什么就得死？

根本没有什么报应，凌霜绝望，浅戈他作恶多端的时候没有老天来报应，而他做个好人的时候却要惨死。

他和花折那么恩爱，他待人那般好，行侠仗义弥补过错，结果下场呢？到底是什么？花折殉情而去，他们在这世间什么都没能留下。

还有他师兄，他师兄多么好的一个人，待同门谦和有礼，对他也很好，在外也不行恶事，也是一心向善的好人。

说到底，像是泽沐然那样的人过的畅快至极，想怎样就怎样，把他的感情踩在脚下丢弃，玩弄他人享受乐趣。

他说腻了就腻了，他说无趣就舍弃，全然不考虑他人的感受，为人暴虐，杀的人堪比天上的繁星数也数不清。

在看看那些魔修，那些十恶不赦的响马，那些叱咤风云的宗门世家有多少好人？

他们死前至少快活过，至少在这世间走一遭千万个值得，那匪人的首领对于尘栀的手段留下的话，如利刃刺穿凌霜的心。

面对酷刑，他们没有求饶，反而嘲笑。

说他们这些清廉修士活个一辈子到底活了个什么？

他们女人抱了无数，烧杀抢掠乐子多多，金钱挥霍到爽翻天，活的威风肆意又快活。

享受了一辈子，死的时候别说来这一套，就算是把他们下油锅，他们也觉得这辈子活的值了。

他们不后悔杀了浅戈，他们在那件事唯一后悔在意的是，死了兄弟没抢到女人，跑一趟钱也拿到的不多，大过年的很添堵，没能快活上所以很亏本。

凌霜突然发觉，他活的真的很没意思，泽沐然给他带来的只有被绞成一团乱麻的感情。

墨轩逍遥给他带来的只有压抑与不痛快，他努力在墨轩逍遥面前活出了个人样，但墨轩逍遥还是不满意。

只有悠然，和悠然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可凌霜却觉得这样活着很恐慌。

如果，有一天悠然也会死在他前面，就像是上一次，到底是何人投毒，到现在也没有查出半点。

如果悠然那次没有先给他吃，死在他的前面，凌霜觉得，不如这次他干脆死在悠然的前面好了。

已经不想在如此痛苦伤心了。感情，是一种有毒的东西。

他很想舍弃，但感情的根茎已经在他心头扎了根。一寸寸的，钻入他的心，叫他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彻心扉。

凌霜很后悔，他很想回到以前，回到那个没有被救下的日子。他一定不会爬向那条路，而是选择一条阴暗的小巷，在其等死。

他一定会笑着觉得自己就应该在那结束，不会畏惧，不会纠结，更不会如此痛心。

在悲痛的驱使下，凌霜突然不在胆怯了，他一下子只觉得豁然开朗，他好像知道自己要怎样活，也知道自己要怎样死了。

他要去，他要不择手段，不管那手段多脏，多邪，要害死多少人，把事情做的多么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他都要去做。

沦为魔修也没关系，用邪法被人唾骂也没关系，反正，他再也不回墨轩家了。

他要做一个背弃信义，十恶不赦的畜牲，只要这样，他应该就会和那些响马一样，就算死，也是笑着畅快的死。

只要离开悠然，离开一切他曾经所爱的熟悉的，再也不让这颗心为了除他以外的人跳动，他就一定可以把这悲痛的心除掉吧。

凌霜不在啜泣，他突然觉得，好像要杀杨清玄根本不是什么难题，只要不考虑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么糟糕，那么简直有太多办法了。

他可以创造对他有优势的环境，杨清玄之所以死死克制他，正是因为大地是杨清玄的主场，如果颠倒过来，那么他也能有机会死死压制杨清玄。

他需要地图，看看有没有什么水源可以引发天灾，到时候那就是他的主场，杨清玄的绝技什么满天飞沙还能卷的过泼天洪水吗？

对，他还会控血，他的确被杨清玄克制，但是，如果是相当多不同属性的灵力自爆呢？

他可以杀人，杀很多很多修士，然后在操控他们的尸体血液自爆，兴许一个爆炸的威力不足以破开，但很多很多个呢？

龙血的力量他不好操控无法完全在精准的时机引爆，但是如果是不那么强大的血液，他就能做到很好的操控。

啊！他还可以去宗门偷别家祖地老祖的尸身，到时候爆炸的威力会更大。

土石的壁垒再坚固，要想扛得住灵力冲击也是要持续耗费灵力的，但如果他只是操纵灵力爆炸，那么他消耗的灵力极少。

杨清玄在面临铺天盖地的灵力轰杀下能坚持多久？那壁垒真的是不可撼动吗？

只要让水侵入土地，泥沙的防御性是远远比不上土块的，杨清玄甚至可能会直接丧失控土的能力，而是只能用灵力构成土石消耗自身。

而在水足够多的情况下，尤其是淹没，又或是泼天暴雨的情况，杨清玄的绝招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

水会形成阻力，除非他的境域是每一颗石子都是他的意识来操纵，否则在这种情况下由境域引发的异象就会被冲散化解。

水的冲击，冰的穿透，血的爆炸，只要达成天灾，让环境成为他的主场，他不信没有机会与之一搏。

凌霜突然笑了，他发现，只要自己放弃什么道德，什么正义，放弃那些无意义的坚持，做个卑劣恶毒的人，做他人口中的牲畜，就会有很多条路可走。

因为墨轩逍遥，他一直企图做个正派的人，不敢露出他真正的实力。因为悠然，他无法放弃自己舍弃一切，更怕给墨轩家带来麻烦。

可事到如今，当他全部放下，彻彻底底的放下，他发现他还可以过上千千万万种生活，不必被约束。

凌霜突然有一种，他全然自由了的感受，天地之间，只剩他自己，但却没有任何东西再能绊住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