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芫只能点头，讷讷道：“那你多休息，我先回一步。”
蒋宗平点点头，看着宁芫转身背影，满眼不舍。
是夜，蒋宗平翻来纸币，写了一封密信，次日宁芫来时，交至宁芫手中，吩咐宁芫着人快马加鞭送至京城。
宁芫问：“送到谁手里？高凤成么？”
蒋宗平摇摇头，“如今高凤成至今未归，恐怕早已被人盯上。我在京城有暗卫，这事你不要操心。”
宁芫点点头，将信封好，揣进自己怀中。
蒋宗平道：“我在信中提到了宁芫…”
宁芫点点头，看着蒋宗平，意识到他还有话要说。
便听蒋宗平道：“只是，宁芫这人，却活不了多久了。”
宁芫眨了下眼。
“回京后，若有人问起，我便说宁芫作为武平侯府丫鬟，在蜀地时已染上瘟疫，后未存活。”
宁芫听完，顿时愣住，却不得不同意，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李奉宁那边……宁芫皱了眉。
蒋宗平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李奉宁曾经对宁芫痛下杀手，自是不会在此时提出此事不合理的说法。”
宁芫想了想，也是。
会有哪个杀人凶手跳出来说：“此信根本并非宁芫所言，因为宁芫此人，已经被我杀了”呢。
“只是可怜我们阿宁，以后一直要以高宁的身份……”蒋宗平叹了口气，眼睛却瞬时发亮，似是想到什么让人开心之事。
他目光灼灼看着宁芫，“阿宁……若是之后小爷大好了，你可愿……”
“宁姐姐！”
门外传来莫月月的敲门声。
“宁姐姐，你在里面么？我有要事同你说。”
莫月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宁芫未曾听清楚方才蒋宗平要说些什么，便怀揣着信，急匆匆跑出门。
徒留蒋宗平半坐在床上，看着宁芫的背影，喃喃问道：“你可愿嫁到侯府，随爷姓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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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月月将宁芫喊出来，是因为她翻阅医书，发现了另外几味药材，这几味药材也可替代先前那几味，只是药效不如前个方子好，但聊胜于无。
更重要的是，这几味药，在蜀地的悬崖峭壁之处寻找，也不是遍寻不到。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县衙中感染之人愈来愈多，可用之人愈来愈少。
且大部分将士被安排至各街道，此时无法将其抽调回县衙，否则蜀地居民必定大乱。
宁芫一边将蒋宗平之信托人送至京中，一边召集县衙中可召集人手，分组朝着蜀地各座山进发。
蜀地阴湿，即便是冬日里，蜀地山上也是诸多灌木，只有少数树木黄叶掉落。
宁芫清点好人数，分好队伍，挨个分发了药材资料之后，嘱咐各队注意安全，尽早出发。
莫月月原本想同宁芫一组，宁芫却说她小时候见过部分草药，而这边的将士大多不认识，莫月月跟着他们，更有帮助一些。
莫月月只能点头。
却见裴洹原先坐在一旁，此时看宁芫拎着布袋准备出发，也跟着宁芫起了身。
宁芫莫名。
裴洹抿唇，道：“我同你一组。”
呃……
宁芫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裴洹却道：“多一人总归多一份力。”
宁芫心道，话是这样没错，可你裴公子从小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多一人多一份力这话放在此处，可就不怎么成立了。
裴洹似是看穿宁芫心中所想，面皮一红，道：“我总归可以帮你拎袋子罢。”
宁芫想了想，倒也是。
万一她采到的药材比较多……
二人便根据地图指示的方向出发了。
此座山不是特别高，只是因为陡峭，爬山之人稀少。
甚而路线也不甚明晰。
宁芫同裴洹二人行进之时，走在前面之人必须要一直将两侧的树枝拨开，否则会划破行人的脸。
原先裴洹自认是个男人，走在前面。
可宁芫看着他拨开树枝那生涩的动作，心中不断叹气。
直到裴洹白嫩细致的脸上，被横冲直撞而来的树枝划了几道口子，血红血红的，看得宁芫触目惊心。
宁芫终是道：“不如我走在前面罢。”
说罢，她侧身准备往前面探。
却被裴洹一把拦住了。
山势陡峭，宁芫一个不防，差点栽倒在裴洹怀中。
裴洹虚虚将宁芫揽在怀中，面皮涨红，倒显得方才脸上那几道血痕不甚通红了。
宁芫一手扶在裴洹胸口，将自己整个人撑起来。
她心中满是对于药材的渴望，对于方才这个小插曲，并不往心中去。
抬头的瞬间，却看到裴洹面色通红。
宁芫满脸疑惑：“你怎么了？”
裴洹摇摇头，“还是我继续走在前面罢。”
宁芫摆摆手，“可别了。别今晚回去我俩什么药材都未拿到，你脸上脖子上倒全是伤口。”
裴洹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赧然。
宁芫看出裴洹的窘迫，心中有些无奈，嘴上却安慰道：“不妨事，我在前面，这样你在我身后，万一我脚下打滑，你也能在身后多扶着我一些。”
裴洹听了，心知宁芫是在为他找个台阶，闷声应了。
二人便宁芫走在前面，两手包着布匹，不断将两侧横过来的树枝和刺挡了回去。
裴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他不断的看着宁芫的背影，像是要把眼前这个小小的女人，刻在自己心上。
宁芫边走边看周围的植物，不断同自己怀中药材的画像进行比对，有时候会遇到相似的植物，却总不是她找的那一支，不由有些沮丧。
便听裴洹在身后道：“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宁芫没有回头，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
她知晓裴洹是想安慰她，可是这种安慰却毫无根基，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只会徒增烦恼。
裴洹听出宁芫的不耐，有些无措。
他一言不发的跟在宁芫身后，许久，轻声问道：“阿宁，我是不是很没用。”
宁芫不懂裴洹此时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天色已到下午，两人自带的干粮也已经吃了大半。
而要找的药材，却无丝毫显露的痕迹，她心焦不已，裴洹却还跟在她身后，念叨一些有的没得。
宁芫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同裴洹细聊，只敷衍安慰道：“没有罢，各人有各人的用处。”
裴洹便又安静下来。
宁芫往前走了几步，裴洹紧紧跟在她身后。
半晌，裴洹问：“阿宁，你是不是喜欢我穿红色？”
“啊？”宁芫这下倒是真的惊奇了，她不懂裴洹的脑回路是怎么一下子转到这儿的。
她转过身，看着莫名其妙的裴洹，皱了眉。
却见裴洹垂下眼，“就是何夫人那次……”
宁芫有些惊讶，裴洹如此在意自尊之人，竟然会主动提起此事。
只是她每每想起此事，都有些尴尬——替裴洹尴尬。
难不成这几年，皎皎明月裴二公子都未曾放下此事，夜不能寐？
宁芫不由的有些同情他。
只轻声道：“这些事我都忘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听到宁芫如此说，裴洹顿时一愣。
虽然彼时他中了迷魂药，可是宁芫看到他彼时的情态，是有一丝惊叹在眼中的。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
是以他舍下自己的赧然与羞涩，鼓起勇气问了宁芫一句，却听到宁芫说：“这些事我都忘了。”
裴洹心中不觉产生了一股气。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在宁芫身后。
宁芫无知无觉的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裴洹在同她置气。
日头已经半落下了，宁芫叹口气，回过头看向裴洹，“今日便算了罢，明日你我寻另外一条路，看是否有图中药材。如今太阳落下了，天很快会黑，咱们抓紧折返吧。”
却见裴洹只抿了唇，并不看她。
宁芫以为裴洹没听清，道：“裴洹？”
裴洹却侧过了脸。
他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眼角带着一丝湿意。
宁芫隐约看到裴洹眼角一丝水迹，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你怎么了？”宁芫莫名，怎么好好地就这样了，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其实小时候裴洹便挺爱哭的。
每当裴洹在外时，总是一副骄矜贵公子模样，是那天上皎皎明月。
可是在同宁芫一起之时，却很爱哭。
有时候宁芫饿的是在没有力气，裴洹从丞相府跑出来找她玩，宁芫找借口说自己不想出门之时，裴洹便总是挂着两泡眼泪，双眼雾蒙蒙的问她：“阿宁是不想同我玩了么？”
那个时候，宁芫还很心软。
每每看到裴洹的眼泪，便强撑着饥饿疲惫的身躯，同裴洹去很多地方，去看麦田，去看玉米地，去看潺潺的溪流……
后来不知为何，裴洹似是突然开窍了。
每次他找宁芫来之时，总是带着一大包吃的。
要么是一包金丝饼，要么是一兜子麦芽糖，有好几次还是街口那香香软软的大肉包。
宁芫便再甚少拒绝过裴洹。
如今看裴洹这幅样子，宁芫莫名又想起那个时候。
她叹了口气，道：“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样。”
裴洹听闻这句话，眼泪更甚，“阿宁，是不是我长大了，你便不再心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