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速度，当属龙族了。
云程看向裴瑾之，裴瑾之微微摇头：“父亲去，我对上九霜，毫无胜算。”
菡萏道：“无论是谁，首先要阻止九霜破阵。”
玄稷知晓后，面露犹疑，是玄钺打消了他的顾虑：“九霜狠辣诡谲，大哥尽管去，此处我们兄弟撑着，天塌不下来！”
玄钺自小稳重，不曾放诳语，玄烨没少在背后说他年纪轻轻活的像个老头子。
现在谁也不能担保这些魔族会变成什么样，可他偏偏保证会稳住局势。
玄稷心下万千感受，抬手拍玄钺宽大的肩膀：“好好的，等我回来。”
“一定！”
玄稷走后，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魔族突然仰首嘶吼，衣物碎成粉末，眼裂加大，瞳孔定定望着虚空的一处，就是月下响应狼王号召的狼群。
他们开始长高长壮，肌肉结虬高高隆起，指甲延长，瞳孔放大，微微弓着背，做出捕猎形状。
中蛊魔族的躯壳被锻造如钢铁，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油润光泽，刀砍不动剑刺不破。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伤到他们，反而魔族如铁爪的指甲反扣嵌入修士脖子，无需动用法力就能生生拧断颈骨。
人顿时被抽了骨头，软趴趴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云程见状，立刻让归缘带着菡萏待在岳渊渟身边不要离开，他与裴瑾之再次投身战场。
周兮被五个变异魔族围攻，太卜劈在他们的头上发出哐当巨响，对方却连一根毫毛都没有掉。
心中惊怒交加，几个魔族居然有组织的一同出手！
周兮挡下致命一击，又躲开数次进攻，身后猝不及防伸出一掌，对准的正是他左手！
周兮反应过来时已分身乏术，就在他以为今日之后就是独臂大侠时，尖利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朝凰熠熠生辉，结实卷住那双探向周兮的爪子，用力反拽，那簇利爪指甲齐齐断裂，硬生生将魔修拖离周兮十几米。
步珞一神情中带着点未散尽的后怕，眉头紧锁：“发什么愣？快离开！你个命修凑什么热闹！”
周兮瞧步珞一的模样，难得没有呛声，乖顺离开中心战场。
经过云程身边时，云程抽空瞄了眼周兮。他离得不远，背身听见了步珞一的话，本以为周兮情绪会不好，他还打算安慰一番，现在看来倒是他多心了。
有诸位大能坐镇，局势一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尤其是岳渊渟、乐正穹、玄钺、玄戎一等，代表人妖两界第一阶梯，挥剑凝神间就能杀人于无形，脚边尸骨垒成山。
因此，这场战役，两界并非处于劣势，甚至能压魔族一头。
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法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人妖比起这些魔族，他们情绪感官俱在，会疲惫会疼痛会虚弱会害怕，这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劣势。
归缘和菡萏远离战火，刀光剑影中一张张或不甘或愤怒或惧怕的脸在眼前闪现，他轻声道：“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里人。”
忽然，凌空出现十数个御剑修士，为首的正是温如颂！
温如颂素衣黑发，稳稳立于剑前，标志性的三白眼俯视着他们，锐利依旧。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云程那么想念和欢欣温如颂这种“尔等都是蠢货”的眼神，他恨不得三脚把魔族蹬飞，给温宗主来一个爱的抱抱！
“宗主！”
“温宗主！”
不止云程一个人看见了光，战场上众多修士欢喜招呼，一直隐蔽在后方默默救治伤员的医修亦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绽放笑容。
温如颂略抬手，众人纷纷息声。
云程眼光更盛，不愧是温宗主，真是有排面！
魔族察觉到生人气息，药香味儿，象征着软弱。
他们纷纷朝医修聚合，洛茜被温如颂护在身后，乐正穹遥遥相助，一剑破万势，土墙拔地而起挡住魔修步伐，为温如颂等人争取回到安全区域的时间。
“如颂！”岳渊渟接应他们，语气中难掩激动：“你来阵前，想来城内平稳，可是已炼成克制蛊虫的丹药了？”
温如颂点头，谭曦与洛茜立刻捧着个匣子上前，打开，里面放着满满当当血珍珠般的丹丸。
“依靠菡萏精血，炼制成丹可以有效抑制蛊虫。”温如颂对菡萏欠身行礼，接着道：“人服用会昏睡，虽不能根除，但也不会进一步恶化。这些是剩下的全部了。”
菡萏颔首：“烦请诸位将此丹药喂与魔族试试吧。”
“好！”岳渊渟立刻离开安排。
他走后，温如颂霍然伸手抓住菡萏的手，不容抵抗地查看脉象：“脉象沉涩，舌质苍白，唇干少津。你这是归天之相！”
当时菡萏一开口，温如颂就忍不住拧眉，他果然没有看错，菡萏现在能站在这说话就已是回光返照了。
“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来战场？”温如颂彻底冷下脸朝归缘发难：“将人交给你照看，你就这般任性胡来？”
“温宗主不要怪归缘，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终究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菡萏已经无法出声，只有一点气声：“我坚持来此，就是要了结一切。”
归缘被训斥丝毫不慌，悠悠添柴加火：“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温如颂眉间冷霜不散，恰逢戚勐来报前线情况。
“师尊，丹丸有效，服用下的魔族行动滞缓，伤害大不如前。”
戚勐还是那么个面瘫样子，这世上除了怪病奇蛊，没有什么能掀起他的情绪波澜。
偏偏今日撞到枪口上了，温如颂眼刀飞向他：“天天板着个脸，好事不能笑一笑吗？”
戚勐：？
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好好的挨说，但听师尊的话刻在骨子里，戚勐立刻抬起脸，勾唇咧嘴眉弯弯，笑的憨直，粗着嗓子大声说：“师尊，前线大喜！”
他这一声，吸引好几个人侧目，温如颂绝望闭眼。
被强制灌下丹药的魔族身形消减了一圈，行动变得很迟缓，就像暮年的老人一般步履蹒跚。只是偶然会有一两个不受控的，但很快就被制服。
只可惜剩余的丹丸并不够，但半数魔族被限制后，对付扫平剩余魔族没什么问题。
风波渐平，一群人和妖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了。
他们心中都明白，现在的平稳只是暂时的。就似深藏在平静海面张牙舞爪的暗礁，随时能让船只搁浅，船员丧命。
菡萏简单交代了他与敓蛊的关系，拿出血荷花。
“九霜给我下了禁制，我无法自戕，所承受的伤害也会转移大部分到他身上，我不死蛊虫将不灭。所以我施法将全身精血凝炼成血晶，它将代替我成为母蛊。原本希望，毁去它就能毁掉蛊虫，但是归缘提醒了我。”
“血晶是不会有意识的，它本应该是死物，可它却有了灵识，不通人言，却有亲疏。”
似是要印证菡萏说的没错，血荷花飘到菡萏的肩上，顺着大氅光滑的缎面下滑到手边，亲昵的蹭了蹭，就像一个顽皮幼子亲昵尊长。
目光聚集到它身上，它还害羞，试图钻入氅内躲起来。
见血晶灵气至此，众人纷纷哑然。
“血晶与敓蛊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它开灵智，就证明蛊虫变强了。借助血晶诛灭蛊虫，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乐正穹沉声问道：“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
“需要你们，杀了我。”
“只有这个法子了吗？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云程忍不住开口。
菡萏道：“只有我死了，才是最保险的，其他的我们赌不起。”
话虽如此，可在场的都不是冷心冷情之辈，做不出来劝人为大义牺牲的行径，只有沉默，唯有沉默。
倒是菡萏反过来开解他们：“生死有命，一切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结束。何况，黄泉路奈何桥，有人在等我。”
没有虚与委蛇的劝阻，只是默契地向菡萏行礼以做敬重。
“我们该怎么做？”
“我无法自戕，受伤也由九霜承担，所以我和蛊虫之间，总是挡着一个九霜，我们需要绕过他。”
“首先，需要有人接近蛊虫，我需要它的皮肉为引。”
乐正穹当即答应：“可以。我去会一会九霜。”
“你若去，九霜戒心深重，他现在半仙境界，硬来，抵不过他。”菡萏道，“需要有不俗的实力，又需降低他的防备。”
菡萏担忧的不无道理，乐正穹开始思索哪一个人合适。
“我来。”裴瑾之平淡道：“年轻一辈中，独我化神。我去，助父救母，九霜不会深思。”
确实，各方面综合来说，裴瑾之最合适。
云程欲言又止，他知道此时不该劝，可他也是真的担忧。
裴瑾之似有所感，偏头望向他，无声安慰。
岳渊渟只说了一句话：“若不敌，就回来，平安回来。”
周兮步珞一齐齐点头。
玄钺等人亦是担忧，再三嘱托不可逞强。
裴瑾之一一答应下来，又朝云程勾了勾嘴角，云程鼻子一酸，低头避开视线。
菡萏让裴瑾之拿出他的命器，斩仙悬空平放，菡萏伸手紧紧抓住剑身。
锋利剑刃深深片入菡萏掌心，暗红的血自掌下蔓延直到填满剑身纹路，他才终于松开手。
“你此去，不要与九霜纠缠。盯着蛊虫，哪怕只是破皮，都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