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两两分组，云程裴瑾之、子颜之温藏于人海，一点点排查魔宫。

只可惜他们逛遍了所有能涉及的区域，手里的花苞毫无动静。

假山怪石嶙峋，云程和裴瑾之猫在一个隐蔽的洞口等其他人汇合，他丧气地把头搭在裴瑾之的肩上。

“怎么回事？都一个时辰了。要是一个时辰后找不到的话，我们就要被驱逐出去了。届时再想混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云程忍不住掰着指头算时间，越算越焦虑。

裴瑾之将他掐着自己的手掰开，轻轻揉弄，直到指尖上月牙似的甲痕消退。

又拿过荷花花苞，防止云程一不小心给折断了。

他低声宽慰：“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还有之温师兄，也许他们能有什么发现。”

云程在他的安抚下，焦灼稍稍缓解。

裴瑾之感觉到肩上的头一上一下的动着，听见云程苦中作乐地讲：“要是这次不行，就得再施一次美人计了。”

裴瑾之片刻的沉默，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师兄先前是在施展美人计？”

“嗯？对啊。”云程听出来裴瑾之语气的不对劲，他抬起眉眼盯着裴瑾之的侧颜，语气不善：“你以为是什么？说实话！”

在云程眯眯眼警告下，裴瑾之不敢对视，目光正视前方十分吸引人的石间缝隙，“我以为，师兄在故意恶心他。”

云程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裴瑾之这般心虚的话。

“你！”云程唰的把头从裴瑾之肩上移开，磨牙：“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裴瑾之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促狭逗他：“师兄可听过东施效颦？”

“好哇你个裴瑾之！”云程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一口叼在他肩膀上，瓮声道：“让你尝尝什么才叫牙尖嘴利！”

裴瑾之被冲力带的往后晃，他一只手撑在石面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轻轻拨弄云程的鬓发，胸膛随着笑声微微震动，包容而缠绵。

几乎在裴瑾之触碰的瞬间，云程就松了口，他抬眼：“干什么动手动脚？”

“男朋友的权利。”

云程眼睛一瞪：“收回！”

轮到裴瑾之眯眼了：“不许。”

云程贴近瞪着裴瑾之，结果撑不过三秒，云程就错身，想到他在裴瑾之眼中的样子，弯腰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我们两个现在这副打扮谈情说爱也太奇怪了吧！”

“师兄。”裴瑾之十分无奈。

恰好此时，洞口有动静，两人收起笑闹神色，警惕朝假山外接近，之温和子颜回来了。

“怎么样？”云程忙问。

两人摇头，之温道：“除了重兵把守的地方，能去的花苞都没有反应。”

云程心下一沉，难不成真的要闯禁地了么？

他虽然嘴上说着使用美人计，但他们都能看出来此次能将他们送进来裳娘已经十分勉强。不把握住此次的机会，下一次就只能明着来。

“我来。”

裴瑾之此时开口宛若天籁，几人望向他，期待他说什么又怕期待落空。

“龙族有地网术，可在极短时间内搜索查界定范围。只是它在几息间就会耗损大量的力量，就算遮掩，修为等级在我之上者也会察觉到。”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这般低效的暗中摸查，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无功而返找寻下一个机会；另一个便是裴瑾之使用地网术极限排查，赌九霜不会发现。

“我赞成。”云程第一个表决，他的理由也很清楚：“现在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们和九霜正面对上，但是早在我们进入销金阁，或是更早，他就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赌一把大的。”

子颜第二个开口，她看了一眼花苞，神情一反常态的坚定：“下一次有没有、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确定。机不可失，我们耽误不得。”

四分之三通过了提议，之温捏了捏眉心，他想的更为周全：“按裴师弟说的做。如果九霜发现，就去把他引开。”

全票通过，裴瑾之开始施地网术。

两指并拢合于眉心前，薄唇快速且无声的翕动。明明此时无风，云程却能感受到此时周围的空气在无声波动扭转着，有什么向四面八方散去，又朝裴瑾之涌来。却不等触碰到又再一次向远处奔腾，周而复始。

此时裴瑾之便是台风眼的中心，不受到一丝影响。

他低呵：“去！”

下一瞬，他释放出磅礴的妖力向四面八方散去，就如苍天的树木在主干上长出了无数分枝，又生出无数细杆，变成一个庞大的网络。

现在每一个细丝妖力都变层裴瑾之的眼，带他朝四面八方走去，悄无声息的潜入地表，覆盖整个魔宫。

这是一个极耗损精力的过程，数以万计的景象在裴瑾之眼中摊开展现，随着地域拓展不断更迭。

他紧蹙眉头，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手腕不自觉的颤动。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滑向下颌，再滴到地面。

裴瑾之整个人都崩成一张拉到极致的弦。

左、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场外的三人替他捏把汗，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看着。

终于，似乎有一声皮筋断裂的啪嗒声，地网术结束了。

云程第一时间扶住裴瑾之，撩起袖摆替他擦汗，关切道：“还好吗？”

裴瑾之将半边重量依托在云程身上，摇首轻语“没事。”

他们举止亲密默契，倒让之温反思，自家的师弟妹好像做不到这样？难道是他这个大师兄做的不够？

子颜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但也没来得及深思。

“查遍了魔宫，那几个禁区，一个是灵宝库房、一个囚犯地牢、一个是九霜的寝宫。唯有一特别之处被重重禁咒叠加，我只能窥见里面有大量的器皿，有可能是养蛊之地。但这些地方都不见菡萏。”

裴瑾之带来了不算好的消息，他们可能找到了蛊虫所在，但还是没有找到菡萏。

子颜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禁区都被勘查，怎么会还找不到人？

“难道不在魔宫内？”她问道。

“可能性不大。”之温思量道：“我们查过，九霜极少出魔宫。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菡萏放在他视线外的。”

云程也分析道：“这里是他的老巢，一个对他有恩的人，一个授予他本领和技艺甚至拿捏他性命的人，他怎么敢放到安全地之外？既然他没有杀死菡萏，就证明他清楚菡萏的作用和威胁。不会的，一定还在魔宫。但有什么是被我们忽略掉的呢？”

天外云层遮挡了金乌，射入山石间的光线更少了，黑暗和沉默一同弥漫在假山中。

裴瑾之突然开口：“似乎在我撤回地网术的时候，有一个东西挡了一下，就像一堵看不见的墙。”

突然，他顿住话头。

转头云程亦是在望着他，两人异口同声：“叽叽？”

叽叽，云程在秘境见到的裂空兽，能吃能喝，弱小无助且肥胖。

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和哇哇扯头花，逍遥无用到云程都快忘了它是一个稀奇珍兽。

两小只从妖界回人界后本来在温宗主的院子里做苦力，温如松馋哇哇的参须很久了，动不动让夏林夕薅几个毛须须，哇哇很生气，所以获得了白吃白喝的资格。

难兄难弟哇弟跑了，只剩叽兄了。

之温和子颜显然对这个胖家伙很有印象，他们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九霜利用裂空兽困住了菡萏？”

云程道：“不无可能。就算没有裂空兽，九霜应该是用了某种方式让空间被遮蔽了起来。现在我们需要确认到底在哪里。小师弟，你有具体方位么？”

裴瑾之描摹出魔宫地形，结合他们所处假山方位，指出位置：“西南梅园。”

一确定位置，几人立刻行动，他们还没走多远，便看见魔宫侍卫疾步吹哨，这是要舞女集合的信号。

眼看着有一队守卫朝他们跑来，在视线扫过来的前夕，四人分闪身至道旁桃林深处，粉衣恰好和周围盛放的桃花融为一体。

待脚步声远去，云程才敢开口：“怎么会提前集合？难不成九霜察觉了什么？”

他刚说完，便听见空中传来轻笑声，声音自上而下从左到右在身边回荡，有人全魔宫传音。

九霜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恶意满满：“有老鼠混进来了呢，躲得不错。今日本尊愿意陪着玩玩，不过游戏嘛，总是需要有人助兴的。”

他说完，几乎刺破耳膜的凄厉惨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不需要这种三百六十度回声，云程就知道是舞姬遇害了。

桃花花瓣纷飞间，云程看见林外石子路上，侍卫拽着一个舞姬的长发往下用力，舞姬被迫仰面，她痛呼出声侍卫却在这瞬间给她灌了一瓶液体。

舞姬拼命挣扎摇头，只是她太弱小，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瓷瓶最后一滴液体倒尽，舞姬开始在地上抽搐、打滚，就好像生吞下烧红的碳在五脏六腑乱窜，她痛的连求救都做不到，只能叫喊着一些不成意思的话。

渐渐地，她不再尖叫，安静了下来。

她的身体开始冒热气，骨头皮肉开始融化成水，没一会儿因为疼痛而深深抠进地面的指骨也被融化。

灰白色的鹅卵石上，只留一件舞衣。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没来的及染红石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