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琛已然起身,表情有些冷,缓缓打开圣旨瞧了起来。
如意道:“皇上的态度你看到了,不是我不要他娶,是他真的不喜欢华瑶,这桩婚事本就是先帝赐的,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对你和华家也没有好处。”
“罢了!”他合上圣旨,说道:“既然这么容不下她,婚约取消就取消吧,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们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你最好别犯糊涂,如果闹出什么事来,你兜不住!”
话已至此,听不听在她,说完他便作揖行礼,转头离开。
如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气,不得不说华瑶还是有点本事的,华琛已经不相信她了,心里有些无奈,但愿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动不安分的心思才好。
华琛出了楚宫,吩咐车夫回府后径自上了马车,将圣旨扔到一边,心里越想越气,气皇帝背信弃义,公然悔婚,更气外孙女胳膊肘往外拐,不明就里,和他沆瀣一气。
女人一旦沾上情爱,脑子大都不好使,当初华景是如此,现在的许灵攸也是。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口,华琛捡起圣旨钻出马车,管家容平迎上来说:“老爷,小姐已经回来了。”
华琛嗯了一声,越过他进府,直接往后院走去。
华瑶是昨天下午被人抓走的,一个人在刑部大牢待了一夜,没有受刑,只是受了惊吓,早上谢珣一问,她什么都招了,午后才被人放回来,这会儿正抱着母亲在屋里哭泣。
看见父亲进来,华瑶立刻站起来唤了声“爹爹”,想过去撒个教又不敢,望着他巴巴地掉眼泪,不敢哭出声,母亲赵氏在一旁搂着她宽慰。
华琛并未应她,脸色也不太好看,背光的时候略显阴森,不看他们母女,进屋将圣旨往桌上一扔,一言不发地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立刻有侍女端茶进屋,小心翼翼地送到华琛面前。
华瑶猜想这个圣旨跟自己有关,不等父亲发话,跑过去打开来看。
片刻后,她将圣旨扔在地上,哭着跑了出去。
赵氏喊了她一句,见她不理,意识到不妙,立刻去捡地上的圣旨看,一时怒从心起,合上圣旨,转身对华琛道:“我说你那个外孙女是个白眼狼靠不住吧,你还不信,瑶儿说的不错,早在马球赛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暗度陈仓了,为了谋夺皇位狼狈为奸,把你当傻子一样糊弄,两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华琛正喝着茶,听见这话,不由抬起眼睑瞋她。
赵氏自觉站理,并不怕他,叉着腰骂:“亏得你把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养出一个白眼狼而不自知,连她的亲爹都不放过,你再这么纵容她,咱们家早晚落得和许家一样的下场!”
说完把圣旨往地上一砸,狠狠瞪了他一眼,屁股一扭往外走去。
华琛瞪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收回视线,继续喝茶。
不是他脾气好,能允许别人骂他,而是偶尔骂两句,能让他更警醒些,华家和许灵攸并不算和睦,许灵攸讨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华家人,不肯给他面子拉瑶儿一把,将来他要是不在了,华家的下场可想而知,赵氏如何能不着急上火?
先帝下了一步好棋,提拔秦恒来对付他,他担心许灵攸,怕她不知所谓,和秦恒触犯禁忌玩火自焚,也同样但心华家,那是他的血脉和心血,自是希望他们能延续得长久一些。
……
暮色四合,夕阳熔金倾泄而下,将清风楼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辉。
清风楼前车水马龙,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小跑至门前停下,随后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迎宾的小厮,快步进入楼内。
一楼酒菜飘香,人声鼎沸,有小厮过来引路,他全然不理会,穿过嘈杂的人群,快步上到二楼,瞧见一个侍女小蝶守在雅间门口。
“公子,小姐在里面。”小蝶行了礼,转过身去将雅间的门推开了。
华瑶抱着酒壶,面对轩窗,侧脸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皇帝下旨取消婚约至今已有三四天,她心情不好,日日在此买醉。
华威顿了顿,喘匀了气息,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道:“别喝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华瑶双眼红肿,泪流满面,衬着夕阳的光晕,红彤彤的十分可怜。
“哥,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我要弄死她。”
华威一惊,赶忙抬首示意,小蝶立刻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华瑶心里越想越难过,爬起来继续给自己倒酒,边哭边说:“那个贱人为了进宫,连亲妹妹都杀,为了当皇后背叛许家,要不是爹爹护着,她能有今天?我不明白这种嫁过人的毒妇有什么好的,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身为镇国公唯一的女儿,她自小便受尽宠爱,尊贵堪比公主,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却屡屡在许灵攸那碰钉子。美貌比不过就算了,明明她才是亲生的,父亲处处偏袒一个外人,而且许灵攸还不知足,连喜欢的男人她都要抢,她心里怎能不恨?
华威挪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说道:“我知道你恨她,可她现在是太后,不是想杀就能杀的,而且杀了她,那小子也不会喜欢你的,听哥的……”
“那就让他们一起去死!”华瑶嘶吼着打断他,不想听他劝,她现在只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华威也讨厌许灵攸,可父亲护着她,他能有什么办法?劝不了她,自己心里也郁闷,索性拿起酒杯过来斟了一杯酒,同妹妹一道喝了起来。
咚、咚、咚!
小蝶再度推门进来,说道:“公子,小姐,晋王世子来了。”
华威看华瑶尚未修面,说道:“你不便见人,我出去见他。”
“不用!”华瑶抬手阻止,心下已然有了盘算,扭头看向小蝶:“让他进来。”
话音一落,便瞧见一个暗红色华服的人进来,她赶忙回过头去擦脸。
“真的是你们呀,方才我在隔壁看你路过,还以为瞧错了。”
秦桓大摇大摆地进来,看了看华威,又看向华瑶:“哟,这是怎么了?”
华威起身作揖行礼,他们有些交情,但谈不上深交,偶尔碰见会一起喝个酒。这会见他问起,想着取消婚约一事早晚要传开,倒也不隐瞒:“还不是先帝赐的那桩婚事,皇上先以守孝的名义推迟婚期,前几天突然下旨取消了,公然悔婚,把我们这些人当猴耍。”
秦桓在华瑶旁边坐下,说道:“这事我听说了,他现在当了皇帝,想悔婚有的是借口,瑶儿没有做错什么,别哭了,跟你没有关系。”
华瑶勉强把眼泪擦干,眼睛还是红肿的,起身给他行了礼,对小蝶道:“你出去把门关上。”
小蝶心知他们要编排皇帝,不敢逗留,迅速退了下去。
直到看小蝶把门关上,华瑶才回头道:“是他们暗度陈仓,背信弃义,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这就对了”,秦桓说道:“你身份尊贵,又这么漂亮,他不娶你是她有眼无珠,有的是人想娶你。”
“有的是人想娶我,谁呀?”华瑶笑道:“你吗?”
“瑶儿!”华威听了这话立马出言呵斥,她一个女孩子,开这种玩笑不合适。
华瑶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吼道:“你凶我干什么?允许他悔婚,就不允许我再嫁吗?”
“无妨,她说的正好是我心中所想。”
秦桓出言调和,又对华瑶道:“不满你说,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只要你愿意,我立刻回去跟父亲说让你做我的世子妃,让他安排人去提亲。”
这话要是从华瑶嘴里说出来,他会生气,可从秦桓嘴里说出来,他就不气了,华威笑道:“咱们两家结亲,皇上只怕要睡不着觉了。”
“就是要他睡不着觉!”华瑶恶狠狠地说:“没有我爹他当不了这个皇帝,既然他不识好歹,我就要他当不了这个皇帝。”
华威说:“别说胡话了,咱们两家联姻,还没等咱们出手呢,他就先灭了我们家了。”
“他敢!”华瑶愈怒,转而对秦桓道:“你想不想当皇帝?”
秦桓:……
华威:……
华瑶说:“只要你能杀了那对狗男女,我就让我爹扶持你做皇帝,我做皇后,你觉得怎么样?”
“我们家的实力你不清楚你哥还不清楚吗?”
秦桓笑道:“我倒是有这个心,可我爹是个闲散王爷,我们家既无兵也无权,只有府里的几百护卫,怎么杀?”
他爹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坐这么多年的冷板凳,让一个逆贼之子坐上皇位。
“除非……咱们两家联手,我爹是武宗皇帝的亲儿子,先帝的亲哥哥,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你爹手里有兵,咱们两家联手必能将假冒宗室的逆贼推翻。”
“冒充宗室的逆贼……这个好!”华瑶拿起酒杯与他碰杯:“他根本不是什么废太子的遗孤,他是冒充的,假冒宗室的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让你爹等推翻了他,扶持我爹坐上皇位,我就是太子了,到时候你做我的太子妃,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秦桓继续怂恿,之前因为许灵攸,他一直没娶正妃。
华威知他身份尊贵,心里一直觊觎那个位子,本以为妹妹心里不痛快,一起开玩笑骂两句就算了,眼下看秦桓故意引诱,不由心生警惕,说道:“她喝多了,你别听她的。”
又对华瑶道:“是爹爹让我来找你的,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晚了又该挨骂了。”
华瑶谁都不怕,就怕父亲,上回打的那一巴掌疼到现在,明明被退婚的人是她,他却总向着慈宁殿那个,这些日子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
华威见她有所畏惧,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带她回去,失陪了。”
说完作揖,强拉着华瑶离开了。
秦桓并未阻止,看他们兄妹二人离开,越看华瑶越觉得可爱。
他以前想着先帝多病无子,驾崩后他的父亲继位名正言顺,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废太子遗孤出来。前两日知道她被退婚,他便盘算着拉拢一下死马当活马医,今日恰好在此处碰上便过来探探口风,哪曾想她这么恨皇帝,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