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噢噢!”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明虹拿下一分!
风间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了,他缓缓站起来,走向休息区。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这是因为这一局他又是盗垒又是扑垒,尽在地上折腾了。
但是休息区的大家没有嫌弃的意思,酒井第一时间想要冲上去,却被站在他前面的土坂抢先,土坂紧抱住风间,尘土同样蹭到了他的身上。
“干得好,队长!”
酒井挤开土坂,搂住风间的脖子,“队长,最后跑垒太帅了啊!”
众人笑闹着,直到走到中世监督面前。
中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他摸摸风间的头,“你做得很好,队长。”
听到这句,风间一下红了眼眶,他看向球场最后面的计分板,此时他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帮明虹拿下了一分。
这样相川的压力也会变小吧,他不禁看向相川,相川正蹲在预备打击区的小圆里面,风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最终十局上以六棒被封杀而结束。
当相川回休息区,换上手套和帽子再次走上球场时,全场响起掌声与欢呼,明明是圣德的进攻局数,但全场却回荡着相川名字的喊声。明虹的支持者再次把心放回肚子。
即使只是一个一年级投手,即使他已经投了超120球,人们还是毫无理智地偏信他。
相信相川能守下这局。
但相川自己则是心知肚明,现在局势是格外不妙。
不该暂停接受医疗的,相川心想,就算医生说了什么又怎样,最后为了胜利还不是会派他上场、
反而是暂停的这段时间,让相川的身体冷下来了。
虽然相川一直在活动身体和肩膀,但是身体分泌的激素则是有效期的。
肾上腺素退去后,肩膀的酸痛逐渐涌现,双腿变得沉重,以及手指上的伤口,痛得他指尖发颤。
当相川站上投手丘后,内心的杂念,以及各种炙热的沉重的痛苦的负面情绪都被隔绝,只有指尖伤口的痛疼依旧无比清晰,相川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来上世高三夏天的县大赛决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好像走上了跟上世一样的道路。
这些回忆只是短短一个瞬间,便很快像是溶解在水里的盐粒一样消失不见,解离出一个冷静、理智的相川,他现在所需要思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下要如何获得胜利。
相川与打者对视,这次他的对手是五棒的福圆。
想必圣德也在苦思冥想要如何攻略他。
既要找时间尽量恢复自身状态,也要避开圣德来势汹汹的攻势。
相川会投出什么样的球来对付他呢?福圆猜测着。
福圆立刻后退一步,避开这颗失投的内角球。
第二、三颗依旧是颗明显的坏球,好在福圆已经有了准备,很快避开了。
太大胆了,在明知控不住球的情况,还敢投内角球。
不过正是因为控制不住,所以才投内角球,福圆完全无法出棒。
下一球,便是外角的直球,位置很靠中,福圆也试着出棒了,但是没能打中。外角内角交叉的空间变化,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但是也是他打击实力不行,如果是辉在这里,刚刚那球,恐怕就是奠定胜利的一击。
第五球,依旧是外角,但是位置已经处于好球带的边缘,上飘的球也压低了。
“四坏了。相川同学是已经控不住球了吗?毕竟已经是十局下了,明虹会换人吗?”
福圆放下球棒,小跑上一垒,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相川。
十局下0出满垒,对任何一个投手来说,都是压力爆表的局面。
经过一场比赛下来,福圆竟然开始觉得自己能揣摩到相川的一些想法。
这个局面是相川刻意为之,所以相川会在九局下对上辉。他关于如果辉来打这一球的假设,对相川来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相川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操控这场比赛,七局下半对辉的保送,还是更早?
怎么会有这种类型的投手?投完整场比赛还不够累吗?还要费尽心力地控制比赛的走向,而且从相川队友的表情来看,恐怕他们都没有发觉吧。
但相川确实成功了。福圆心想,这场比赛他面对相川是彻底的输了。
不过这种方式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下一次……他是不会再输了。
“休息区没有示意换人,而是派出了传令兵。
“不知道传令兵传递了什么战术,现在的明虹可是零出满垒的大危机了。”
明虹投手丘上的会议氛围倒是与外界想象得不太一致,轻松得像是一场寻常的练习赛一般。
“解决了五棒,剩下的就轻松了。
他对三海和野手们嘱咐几句对接下来的打者的安排。
“大家请相信我。”在会议结束前,相川按照习惯说出了这句。
和往常一样的发言,一如既然地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相川,但大家已经习惯了他这个状态,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相川的状态和平时一样,这给予了明虹众人极大的安全感。
“我们都相信你!”
“小ACE放心去投,你背后还有超级靠谱的土坂前辈呢!”说出这番无耻的话语,是又在发神经的酒井。很快他的头就迎来了来自靠谱的土坂的手刀暴击。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六棒瞄准相川的滑球,可惜没有打准,只是地滚球。”
“相川往前,成功拦下了这球,这一球传给捕手,投捕之间精妙的配合,nice play,成功封杀三垒跑者。再传给一垒手,双杀成功!”
“明虹对十局上的回击!同样的美技双杀!”
“但明虹的危机还没有完全化解,得分圈上依旧有人。
“明虹只差一个出局数!圣德只需一支安打!
“究竟是哪支球队能取得最后的优胜!”
危机已经度过了,对相川来说,他的手感已经恢复不少了。
他摘下帽子,擦掉额头的汗珠,深呼吸,思考如何对付下一个打者。
还差一个出局数。
“还有一出局!”
“相川,你的背后还有我们!”
相川的背后传来队友们的应援。
明虹应援席这边更是紧张得不行,他们屏住呼吸,生怕这微不足道的呼吸声会打扰到相川的状态。
野崎的双手绞在一起,他渴求三年的门票只有咫尺之遥,在紧张之时,内心不禁生出巨大的遗憾,如果他能在球场上……
与之相对的,他们对面的圣德应援席则是一个个恨不能发挥最大的气力,奏出最大的音量。
圣德的休憩区一阵骚乱后,上来一个陌生的打者。
圣德选择了代打。
这个打者在之前的比赛只出现过一次,数据非常少。
三海比出手势,第一球先试探一轮吧。
随着白球冲入手套,三海很快得出了结论。
不规则的呼吸节奏,不断舔舐干涸的嘴唇,握棒紧得指关节都发白。
很紧张吧?更重要的是,很害怕吧?
三海收回观察的目光,比出最后的暗号手势。
他专注地盯着他前方的那个身影,稳定的投球姿势、仿佛永恒不变的冷酷神情。
以及这凛冽的压迫感,带给打者最深的绝望。
三海郑重地将本场比赛的最后一颗白球收入手套。
“最后竟然是连续的三个直球,压制得打者完全无法出棒!”
“三球三振!垒上的跑者都动弹不得。”
“经过两个小时二十六分钟的鏖战,最终是明虹拿下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相川站在投手丘上,他抬头仰望天空,汗水从他的额角滑下,阳光还是无比刺眼,让相川难以分清现在的时间、季节、地点,他有一瞬间恍惚,这是胜利了吗?他真的帮助球队拿下通往甲子园的门票了吗?
“相川!”
一个极富冲力的拥抱打断了他的回忆,相川倒退两步,低头。第一个冲上投手丘的人是三海,三海对相川露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笑颜。
“我们赢了!”
“我们能进甲子园了!”
内野手外野手们也都比着1的手势冲向投手丘,抱作一团,在投手丘上欢闹庆贺 ,相同的喜悦在他们中间流淌。
这都是赢到最后的队伍才能拥有的权利。
抱着庆祝了一会,大家便散开,在裁判的示意下,列队,鞠躬。
相川与圣德的每个人都轮流握手。
与麻耶握手时,相川感觉到麻耶只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心,避开了他受伤的手指,相川抬起头,正对上麻耶意味复杂的眼神。
“甲子园加油。”说出口的却是平淡的祝福。
接下来是福圆,他的脸上没有常见的输球后的懊恼情绪,反而是笑眯眯的。
“期待下次比赛。”
耗时两个小时二十六分钟的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比赛时始终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下来,相川有种仿佛全程冲刺跑完马拉松后,大脑缺氧般的眩晕。
紧接着是挂在脖子上有些沉重的金牌、闪烁的灯光,快要怼到眼前的话筒,陌生拥挤的人群。
相川勉强挂上笑容,熟练疲惫地应付着。
直到坐到烤肉店的座位上,他还有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比赛后的疲惫终于开始席卷整个身体。
烤肉店的位置是中世副部长早就已经定好的,此时没有其他人,只有明虹的棒球部的成员。
颜色鲜红的肉片,放在铁网上,在火焰的加持下,发生美拉德反应,沁出油脂,散发出美味的香气。几乎在肉变色后不久,就被一拥而上的筷子抢完。
相川找了个角落坐着,没有参与抢肉大战,但他这边可不会被人忽视,时不时就有筷子把刚抢的肉夹到他的面前。
相川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肉片,苦笑。
已经是累到手臂都不想举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闻到肉的气味,甚至还有想吐。
相川撑着头,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笑闹嬉戏的人群,才慢慢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他终于有了实感,内心涌上迟来的喜悦。他做到了!他带前辈们进甲子园了。
“嘘!小声点。”风间拍拍酒井,示意降低音量。
他指指角落的方向,相川坐在那里,酒井这才意识到那里方向安静得过分了,明明是比赛的大功臣,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酒井伸长脖子去看相川的情况,相川身上被人披上一件外套,他撑着头,眼皮紧闭着,嘴角带有一丝笑意。
原来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