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特的手上燃起了一簇用于照明的火焰，火焰驱散了洞穴内的黑暗，也点亮了趴伏在地，以匪夷所思的仰脖角度展现自己身上唯一一块好皮的纳菲斯。

“纳菲斯，你、你还好吗？”达特自然看见了纳菲斯烧毁的衣物和溃烂的全身，他何曾见过此等惨烈的景象，上下嘴皮子一碰只吐出了一句人文关怀。

“……？”

纳菲斯咔咔转着脖子，同达特身后的伯特对上了眼，两人僵死已久的脸上浮现出了统一的疑惑。

远在树上，共享伯特视觉的佩塔尔与刻莱诺辛苦地憋着笑。

夜织蜘蛛诈骗多年，保不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缺心眼的二级受害者，以至于纳菲斯的表情都显得人性化了许多。

达特尚不知道这座洞穴里仅有他一个活人，见到纳菲斯的惨状，他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我、我对治愈序列的魔法不算特别精通，伯特啊，我明白你与纳菲斯亲如兄弟，从今天起，你就要失去一个兄弟了……”

水火土风四大基础魔法元素，唯有水魔法中包含治愈序列的咒语，小到一阶的水膜，大到四阶的圣水疗愈，无一不需要坚定的信念支撑施法。

治愈，也是光明神的权柄之一。

像达特这种鼠辈，若不是有窃取了真理权柄的男教皇勉力修改教徒的认知，早被当成不敬光明神的异教徒乱刀砍死了。

伯特的嘴角拉长，再向下撇，他的尸体合上了嘴，那么摔的稀烂的脑浆就从眼眶、耳孔、鼻洞里流了出来。

把转头看他的达特吓了个半死。

“啊——！”达特尖叫未完，夜织蜘蛛的步足先至，即便抛弃了更具有攻击力的下半截蜘蛛肢体，它背后的那根畸形长出的步足威力也不容小觑。

“刺啦——”步足打在了达特身后忽然成型的小型光明屏障上，这回屏障没有立刻破碎，而是成功抵挡了步足的攻击，二者摩擦间发出了刺耳的鸣响。

是达特后脑的光明残片——或者说圣水晶残片自动触发了光明屏障！圣水晶残片能够作为媒介维系笼罩一整个山脉的光明屏障，其防护能力不是小木片护身符能比的。

夜织蜘蛛一击不中，极快地发出了第二击，同样打在光明屏障上，无法深入分毫。

这样下去不行。

佩塔尔咬住虎口使自己保持清醒，持续地控制伯特所花费的精神力比她想象中要大，再由着光明屏障阻拦夜织蜘蛛的攻击，她就无法通过伯特的眼睛确认洞穴内的战况。

她必须得亲眼见证达特的死亡，而她本人绝对不能出现在圣晶石残片的死前回放上。

“在不透支精神力的前提下，妳还能操控伯特三分钟，我会在剩余三十秒、十秒、五秒时分别提醒你一次。”刻莱诺适时提醒道。

三分钟！佩塔尔屏息凝神，专注在伯特眼前的战局上。她操控伯特从后面朝达特伸出了手——伯特的指尖可以穿过屏障！

虽然光明屏障一视同仁地灼伤了伯特的皮肤，但死人有什么痛觉呢，刻莱诺转让控制权限前还贴心地多教佩塔尔念了几个阻断痛觉的魔符。

伯特纤细残缺的的肢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一手勒住了达特的脖颈，一手握拳不停地击打达特的后脑。

接二连三的剧痛打乱了达特反击的节奏，匍匐在地的纳菲斯有样学样，四肢爬行着逼近达特，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光明屏障的阻隔。

洞穴深处发出一两声颤抖的哀嚎，不过与唾手可得的食物相比，还在没有痛觉阻断的夜织蜘蛛的忍受范围内。

“什么，你们，你们都……！这不是低阶魔物吗，为什么能做到操控你们的身体？！”达特周身的光明屏障忽明忽暗，他把手上的火焰反手摁在了背后之人的脸上，试图先摆脱伯特的桎梏。

佩塔尔控制伯特别开头，那拳头大的火焰马上烙在了伯特的肩膀，瞬间的高温令表皮化开，汩汩的生肉糜流淌而出，在炙烤下慢慢成熟。

“还剩三十秒。”刻莱诺说。

窒息感和后脑的重击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变本加厉，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达特几近崩溃，他的魔力还剩不少，可用不出成型的魔法就是白瞎。

直到纳菲斯以扭曲的姿势开始抠挖他眼睛的时候，他被夜织蜘蛛的魔法影响而迟钝大脑总算回过了神。

“拉德……救……救……”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碎裂的晶状体带着他的不甘被他曾经宠爱的男孩吞吃下肚，在他与圣晶石残片彻底断开联系的前一秒，他向同样植入了残片的拉德发去了求救信号。

“十秒。”刻莱诺说

短短二十秒就从焦香烧成焦臭的伯特努力动起没被烧成碳的半边身体，用断了半截的手掌捅进达特的咽喉，连同声带气管一起搅碎

“五秒倒计时。”刻莱诺忠实的计数。

“四。”

伯特拨断了达特的颈部动脉。

“三。”

光明屏障碎裂，夜织蜘蛛的步足将达特和伯特当胸对穿，正中二人心脏。

“二。”

达特咽气，伯特死不瞑目的眼睛为佩塔尔传回了最后一帧画面，夜织蜘蛛从洞穴深处爬出，准备享用三具尸体。

“一！”

佩塔尔的意识回笼，身形一晃差点翻下了树。她后怕地死死抠住主干树皮，额间的汗打湿了她的额发，顺着发根流到发尖，聚成了一颗饱满的汗珠，再无声地滴入土壤。

精神力消耗的太大，差一点儿她就要透支了，好在她给自己留了一秒的余地，不然她就真的在精神力反噬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她站在树枝上，用右手的拇指指甲反复搓破了另一只手的掌心，能渗出血的伤痕附近是纷乱的皮屑。

佩塔尔握紧了一手的血，她高高举起了胳膊，她的拳头刚好比树冠顶上的那片叶子高出一小截。

她榨出了体内最后一丝魔力，再张开手，蜿蜒流下的血液被火苗舔舐干净，两发带着她血液中的烹饪魔力的火焰弹发射升空，在空中炸开了两朵小小的烟花。

火星和她的血液均匀地撒在了夜织蜘蛛的洞穴附近，洞穴内的啃食声骤然增大。

她让青雀带给伊洛的信中，一朵烟花代表“把狼关严实了”，而两朵烟花则是“开门放狼”的意思。

这和她们先前约定的“一看到烟花就放狼”有所出入，但她相信伊洛能看懂她的改动。

佩塔尔虚脱地靠在树干上，她用被烧的赤红的掌心抚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同样空空如也的还有她体内的魔力。

即使看上去狼狈，她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

吃了经她粗加工后的尸体，怎么能不付餐费呢？

她不仅要达特死的悄无声息，她还要五阶魔物夜织蜘蛛的魔核！

谁说用不着蛮荒狼了，它这不就得为她这个渔翁发挥余温吗！

“也是为了减轻姜妗成和侯山娟对付魔物潮的压力啊。”她不知是说给刻莱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有高阶魔物领头的魔物潮的确更难对付，放任夜织蜘蛛在这里指不定会吸引来更多魔物。”刻莱诺同意地点点头，“不过东国有句古话叫女子论迹不论心，大胆承认妳先想的是夜织蜘蛛的魔核也没什么不好的。”

佩塔尔没说话，她默默关掉了刻莱诺感知她情绪的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