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明明不是他做贼，霍泷塘心虚地向门口望了一眼，虽然门是关着的，门外也没有人走动的声响。他赶忙抓住了法勒试图犯罪的手，舍不得打，只能抓在手里搓了搓：“这不还有我呢，我只要去扰乱那些驯化师的工作，让他们的驯化度掉下来不就成了？”

话说得简单了。霍泷塘自己也知道，但总比劳动他家搭档要好。

在法勒将信将疑的眼神中，他最后还是退让了：“呃，好吧……但只能算下下策，要是到最后指令真的要失败了，那我们就不得不这么做了。”

这回他的搭档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令霍泷塘有点意外的是，即使昨天法勒并没有按照要求服药，检查报告上显示他的驯化度仍然上升到了25%，分离度也在这几天里渐渐爬到了15%。

幸运的是，数据上的变化还没有在他搭档身上体现出来。

下午的例会霍泷塘仍旧是提早到的，只不过这次他成了第一个到达会议室等待的人，因为驯化师503已经解放了。

不过这倒是给他探索这间会议室提供了便利。

霍泷塘在会议室里转悠了一圈。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摆了长桌的杂物间。除了许多已经出院的病人的旧档案和应付检查用的材料之外，还堆放着好些旧的宣传资料。

霍泷塘在两摞病人档案之间揪出了一张落灰的彩色宣传单，上面印着一栋老旧的两层建筑，白色的墙皮脱落了，显出一派斑驳的迹象，“拜德伦疗养院为您提供专业的术后康复服务”的字样用醒目的颜色印在宣传单上。

看右下方标出的促销活动的期限，这是一张十几年前的海报。

“这拜德伦疗养院以前好像不是专门帮人戒药瘾的，而且还是个老破小，”霍泷塘把海报拍下来传给他的搭档，“才短短十五年就改头换面了，土地、房子，还有这么多员工，这疗养院哪来的这么多钱？”

法勒盯着传来的图像思忖了片刻，拜德伦疗养院的发迹也许有蹊跷：“‘JD’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霍泷塘思来想去，在这副本里唯一同时提到“JD”和时间的，就只有601的病历了。这病历是他进副本后受到的第一个巨大冲击，因此对于里面的内容记得还算清楚：“601的病历上说，他5岁起开始服用"JD"，18岁被拜德伦疗养院接收，距今已经5年了……那也就是说601今年23岁，"JD"存在也至少有18年了……”

“虽然601的经历可能是假的，但一些基本事实做不了假——'JD'已经存在超过18年了。"法勒回话道："这样的话，拜德伦的确有可能是搭上了'JD'才富裕起来的。”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的病历……”说着，霍泷塘搬开了那两摞档案放到长桌上。看面上标出的时间是近期的，而且病人的出院时间很集中，每一批几乎都是在一周内出完，然后间隔好几个月才有下一批。然而，一直翻到最底下，最久远的档案竟然只到五年前！

难道说五年前拜德伦疗养院才更搬到这边？霍泷塘不禁想到。

突然，身后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霍专家，这是怎么了？”驯化师301探头。他看上去有点狼狈，脸上被挠了三道血痕，白大褂不仅沾了血迹和灰土，还被扯坏了多处。

霍泷塘被问的一个激灵，他一回头，会议室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他心虚道：“这不是为了更了解大家以前的工作嘛，就看看档案……”

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这是怎么了，一副逃难的样子？”

驯化师301进了屋，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倒豆子似的向他诉苦："哎……您也知道，对'JD'重度成瘾的病人，对抗'JD'药物的需求量那不是一般的大，但这药啊，吃多了伤脑子，吃到一定程度就得减量，但是减了量，瘾头就压不住了，暴躁起来把我挠成了这样……"

"之前明明控制得很好的，本来以为能顺利出货，结果临到头还是出了岔子……"驯化师301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霍泷塘记得，昨日被批斗的名单里并没有301，看来301是昨晚才出的意外。

还真是状况频出啊，不过对于玩家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霍泷塘捡着好话安慰了他几句，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将会议室收拾了干净。

很快驯化师们就到齐了，果不其然，有两个座位空着。

"他俩就这么放假了？"

"不然呢，留下来陪我们几个加班不成？"

"提前下班就是爽啊！"

驯化师们围坐在桌前嘀嘀咕咕着。

砰！

会议室的门被镶在了墙上，门口的主任拿着新出炉的检查报告脸色黑如锅底。

那摞纸被他拍在桌上散成了一摊，虽然其中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清，但是代表警示的加粗红色向下箭头却异常明显，尤其是几乎每一册上都是这样的箭头，其中唯一一本绿色向上箭头还是属于最顽固病人601的。

"你们一个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驯化度都降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他挑出其中一本报告摔在了驯化师315面前，"分离度都掉到均线以下了，这怎么出货？"

一时间，会议室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驯化师们都夹起了尾巴，连声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驯化师315，那脑袋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要是到了截止日期还没达到出货的标准，就只能拿你们自己去交差了！”主任威胁道：“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散会！”

驯化师们鱼贯而出，分明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只有霍泷塘还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主动留下来领取信封了。虽然说这变态投资人的信看了膈应人，但多少也算线索，当然更主要的是，若是他敢故意漏掉这伸手可得的线索，他的搭档一定会狠狠地修理他。

“还是专家您厉害，601都可以搞得定……这帮吃白饭的家伙……”主任唉声叹气了一番，从口袋里掏出了信封。

霍泷塘接过来一看，这次的信封更骚包了，封口上竟然还粘了一个用丝带绑的蝴蝶结。

霍泷塘被恶心得不轻，眼不见为净地把信塞进了口袋里。

然而这回他没有着急走，而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他，这个投资人，以前有给601的驯化师送过信吗？”

主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似乎是问到了他的认知番围之外，回忆了好一会后他才回答道：“我记得没有，毕竟投资人他忙得很，平日里他很少插手疗养院的事，都是派下属来的，不过……他偶尔会亲自来看望601。”

“这样啊……”霍泷塘端着副专家的架子若有所思，心里想的是那还得警惕着变态投资人哪天突然出现：“哦，对了，昨天夜里第六层的走廊上怎么好像有人走来走去？吵得601都没休息好。”

“哦！有时候保安会去巡逻，”主任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他堆笑着说道：“那我去跟保安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别到第六层去晃，您可一定要把601安抚好了别让驯化度又退回去了。”

霍泷塘满口应下，不用这老头讲，他也会好好哄着他搭档的。

回到601病房，霍泷塘掏出信，以及那个在揉进口袋时弄掉的蝴蝶结，将它们一并递给了法勒。

法勒撇掉了蝴蝶结，拆开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虽然还是黑白的，但却比前一张清晰多了。

霍泷塘凑过去一看——竟然还是个偷拍的视角！整张照片透露出一股私密的氛围，画面中601趴在堆满笔记和实验器材的桌上，他似乎是睡着了，而“霍专家”正在给他盖外套。

两人没有对视，默契地沉默良久。

霍泷塘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像真的有种自己被人偷拍了的感觉。他想起之前法勒要求他打探的问题，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向主任确认过了，投资人确实只给了‘霍专家’信封。”

“果然你也有问题。”法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停顿许久才继续说道：“显然，这样的照片不会是从公共平台或是报道中截取的，所以要么投资人和拍照的人认识，要么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们三个人以前不会是相互认识的吧，老朋友那种？”霍泷塘跟着他所说的推测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确定了，601病历上写的个人病史是假的，而我这个‘专家’多半也是个半道出来的骗子。”

“关于‘霍专家’的那部分线索，”法勒剜了他一眼，“偌大一座疗养院，总不能短了‘专家’的一间办公室吧？”

霍泷塘如遭雷击，一进副本他就着急找他的搭档，副本给他配备的办公室除了登录的时候待过一会，这两天跟本连进都没进去过。

于是在晚饭后，霍泷塘不得不暂时缺位了对601的看守，回到了他已经两天没有造访过的办公室。

霍泷塘在“行为矫正1”室，也就是他的办公室中简单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来过，这才谨慎地关上了门开始搜查。

这位霍专家的个人物品可谓是极简，除了入职第一天实习生端来的601的资料外，这间办公室仍旧维持着最基础的配置。

他两天没有光顾这里，就连花瓶里当做装饰的花都开始蔫了。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线索，霍泷塘开始翻箱倒柜。

他从办公桌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只旧公文包，打开一看里面总共也没有几样东西——几张名片、两支笔、一本笔记本，以两块饼干。

他掏出名片，上面写着：霍泷塘，xx疗养院，驯化师（药物治疗专精）。

看上去是霍专家来拜德伦疗养院之前印的，换工作之后还没来得及改，只是他以前怎么是搞药物治疗的？

怀揣着疑问，他拿出了笔记本。皮面的笔记本也很旧了，里面还夹了不少便签，鼓鼓囊囊的连原本的搭扣都扣不上了。

霍泷塘从头开始查看，里面尽是一些奇怪的设计草图以及看不懂的化学公式，旧笔记本的后面几页还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他虽然看不懂具体的含义，这么一看倒是符合“霍专家”药物治疗专精的身份。

霍泷塘将名片夹进笔记本里，一股脑地塞进白大褂的口袋，准备带回去和他的搭档一起研究。

都走到电梯间门口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折返回去将包里的那两块饼干掏出来一起带走了。

601病房内，霍泷塘一边撕开饼干的包装袋，一边坐在床边盯着他的搭档翻看笔记本。

“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霍泷塘叼着饼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谁让他都拆开了喂过去，他搭档都不肯赏脸尝一口，那就只好进他自己肚子了。

法勒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清楚，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

他点了几个霍泷塘看不懂的符号：“换句话来说，这个、这个和这个，这些纯粹就是系统的产物，就像道具和‘恩赐’，离开系统、离开了指令游戏就不存在了。”

“‘JD’也属于这一类，对吗？”霍泷塘瞧着他的搭档将一张名片和一本破笔记本翻来覆去，似乎是想从中找点什么暗格暗袋出来。

但眼见着法勒合起笔记本，霍泷塘就知道这破本子里并没有暗藏玄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笔记。

正当霍泷塘沾沾自喜于线索分析步入尾声，终于今天应该不用再挨他的搭档数落了，结果法勒毫无预兆地开口了。

“你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霍泷塘不得不硬着头皮用装傻掩盖自己真的对线索完全没有敏锐度的事实。

“驯化师是药物的使用者，什么时候成了生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