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些日子就入秋了……平日还是要……身子不好……受寒了可怎生是好……”
混沌之中好像有谁在说话,轻轻柔柔的,挺好听,阮软想要回句什么,意识却像是被沉在黑暗无际的海里,提不起力气张不开嘴,甚至清醒不过来。
“怎么睡了……方才……寄来……罢了,你且睡着。”
那个声音渐渐远去,周遭开始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深沉的海底,而阮软是哪个溺水的弱小人类。
直到不知多久以后,外面突然起了点点雨声,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敲击在檐上屋后,也落到了梦里的大海,熟悉的恐慌蔓延开,阮软一阵心悸,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
大雨还在下着,也不知到底下了多久。阮软撑着床坐起来,却感觉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阮软猜测这次她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这个副时空也在洪荒之后,灵气消退武学兴起,许多武林门派和功法秘籍应运而生。当世最强大的是灵光剑派的流光剑法,其次是碧落山庄的碧落剑法。
阮软这次的身份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云阮。
不同于至今兴盛的灵光剑派,碧落山庄祖上因为碧落剑法盛极一时,后辈却不怎么争气,碧落山庄逐渐没落,原本这一辈唯一的大小姐云阮是个根骨极佳的好苗子,偏偏娘胎里带来体弱之症,练武练不出多少名堂,倒是久病成医,师拜药王谷,得了个“碧落医仙”的雅名。
而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围绕的是灵光剑派传人,武林盟主之子肖天昇。
肖天昇是个天生剑骨,本人也醉心剑术,小小年纪便实力不俗,他一心只有剑术,日常除了练剑就是除魔卫道,直至他二十岁这年因为与云阮的婚约亲赴药王谷。
肖天昇不愿接受长辈的指腹为婚,同云阮商议解除婚约,却在如愿解除婚约时得知碧落山庄被灭门,肖天昇不好在此时抛下云阮,于是二人决定一起追查灭门惨案。中途发现灭门惨案与一种怪异的毒有关,云阮请教了大师姐沈亿瑶。
三人一路追查灭门惨案的真相,期间云阮喜欢上了处处照顾自己的肖天昇,肖天昇却与沈亿瑶走到了一起,再后来确定灭门惨案是魔教所为,三人意外对上魔教教主结果肖天昇重伤,云阮自愿献出了原本找来为自己续命的灵药救治肖天昇,只请求肖天昇为碧落山庄报仇雪恨,香消玉殒之际又为了碧落山庄的传承不怀私心将碧落剑法传于沈亿瑶,最终肖瑶二人合力打败魔教教主,武林恢复平静,两人也终成眷属。
比起前几个副时空的拯救世界改变世界,这个副时空亲民很多。
阮软试图再调出改变后的世界线,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这个世界果然也被干扰了。
阮软弯腰穿起鞋袜,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晃了两下,接着便感到一阵的头晕乏力,站立不到两秒便跌坐回床上。
床榻发出轻响,阮软背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呆滞了一会儿,陷入了沉默。
“阿阮?”来人穿着朴素的布衣长裙,两手端着一碗粥不是很优雅地用手肘推开木门,见阮软坐着惊讶了一下,随即连忙把粥放在桌上,绕路做到阮软床边关心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子如何?”
阮软懵了一下,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说没事还是不知道。
沈亿瑶微微蹙眉,背手碰了一下阮软的额头,面色凝重起来:“怎么还是染了风寒。”
说罢起身,不容拒绝地把阮软挪回床上,好好拿被子盖严实,又端来刚刚的粥:“定是昨夜这雨下久了水汽重,这粥你先喝着,师姐再去煎两副治风寒的药,外面雨大,今日你便不出去了。”
沈亿瑶看阮软懵懵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别怪师姐管你,你打小身子不好,近日师傅又不在,万事还是要谨慎些。”
阮软呆呆地眨眨眼,还一会儿才低头应道:“我记下来。”
“记下就好。”沈亿瑶又理了理被子,摸摸阮软的头,起身端起昨夜凉掉的药出门,还不忘脚尖一勾把门带上。
屋内恢复安静,阮软凝视手里的粥,还是有些懵。
按理说,她进入副时空之后就算无法治愈云阮的身体,也不应该如此严重。
天道神明怎么会感冒发烧?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世界线走到了哪里,具体变故又是在哪里,还有流光,这次又会成为谁。
照着以往来,大概率是灵光剑派的肖天昇。原本的世界线看起来,任务大概是打败魔教教主。
云阮这个身体,阮软肯定是做不到了,但流光不一定。
在副时空里,流光完成任务总是很轻易。
阮软小口小口喝着手里的粥,思索着她的第一步应该是去找流光。
虽然这么想很不对,但在副时空好像只要跟流光在一起,完成任务就容易。
反正对象是流光,能救他的话,怎么都好叭。
……
沈亿瑶熬了两付药,一副治风寒的,另一副则是药王谷谷主留下的养身体的。这位就算布衣素裙都看着很有仙气的师姐把两碗药端来,还配了两颗蜜饯,几乎是哄着阮软喝。
阮软给自己做了有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还是不习惯。
她一个不知道多少千岁的天道神明,被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孩子这么哄着吃药……
阮软三两口喝了药,苦地不自觉皱起脸,几乎是下意识咬住了沈亿瑶递来的蜜饯。
沈亿瑶笑着帮阮软把药碗放在一边,嘴里还哄着:“阿阮真乖,吃了蜜饯就不苦了。”
阮软:“……”
“师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阮软默默咽下蜜饯,轻声问。
“辰时刚过呢,怎么了?”沈亿瑶拿起旁边的帕子象征性给阮软擦了两下嘴,接着拍拍枕头:“好了,乖乖躺下休息。”
“我是说,今日是几日?”阮软乖乖躺下,侧着头问。
沈亿瑶失笑:“病糊涂啦,再有十日就是中秋了。”
中秋?阮软仔细想了下碧落山庄被灭门的时间,替阮软掖好被子的沈亿瑶突然哎了一声,赶紧起身从旁边的条案上拿起一封信:“我都忘了,昨日碧落山庄来信了,估摸着是叫你回去过中秋的。”
阮软心生不好的预感,赶紧坐起来,结果因为起身太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沈亿瑶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床边扶住阮软,略带点责备地开口:“你看你急什么。”
阮软单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先拿过信。
的确是写来叫云阮回家过中秋的,还提了一嘴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来碧落山庄了。
看到未婚夫三个字,阮软就知道,完蛋了。
原来的世界线里,肖天昇先是去了碧落山庄,等了两天不见云阮后直接出发药王谷,大约是肖天昇到药王谷的当天,碧落山庄被魔教灭门。
信送来也要两天时间,也就是说肖天昇可能已经离开碧落山庄了。
头疼得更厉害,阮软捏着信闭了会儿眼,把信放在一边:“师姐,我要回去。”
“怎么了?”沈亿瑶下意识扫了一眼信,很快收回了目光,并不是很赞同地看着阮软:“阿阮,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染了风寒,外面还下着雨,天大的事师姐也不能让你这个时候离开药王谷。”
“我没事的师姐。”阮软想下床走两步证实自己可以,但沈亿瑶非常严肃地压着她不让起身,阮软现在这个身子,没有半点反制的力气。
场面陷入僵局,阮软飞快思索一切武力解决的方案,又在三秒内放弃。同是药王谷弟子,云阮是练不了武只能学医,沈亿瑶是半个武学奇才恰好对医毒感兴趣。
武力解决的可能性为零。
于是阮软决定服软。
拉着沈亿瑶的衣袖露出哀求的表情。
写作哀求读作撒娇卖萌。
……
药王谷地如其名,就是一个漂亮的山谷,谷内长满了药草,雨幕下树影摇曳,水汽萦绕在满地药草之上,隐约有几分药香弥漫。
沈亿瑶一把拉上了车帘,故意板着脸。
盯外面盯地出神的阮软憋屈地收回视线,试图找点什么事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后低着头咳了两声。
阮软:“……”
沈亿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赶紧搭上阮软的手把脉。
从药王谷到碧落山庄日夜兼程也要两三日,何况阮软现在的身子根本不能赶路,花费了两天时间距离碧落山庄还是有一半的距离。
好消息是雨没有再下了,接下来赶路会快一些。
沈亿瑶找了个落脚的客栈,安排完随行的马夫后带着阮软上楼,二人楼梯走一半,客栈外走进来一个佩剑的青年,小二小跑着迎上去:“这位少侠,打尖儿还是住店。”
阮软只是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就收不回来了。沈亿瑶见阮软不动,也跟着回头。
肖天昇拿出银钱,正准备说住店,自身的警觉性却让他先抬头,对上楼梯中央两位漂亮姑娘的目光。
小二看看肖天昇又看看楼梯上俩客人,疑惑了一下:“少侠?”
肖天昇直接把钱袋放到小二手上,留下一句住店大步往楼梯上去。
沈亿瑶下意识下去一步挡在阮软前面做出防备的姿态,肖天昇大约也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停在三步外,抱剑拱手:“敢问是碧落山庄云阮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