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槐猛地睁开眼,记忆抽离出来。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记忆里的血腥味,黎槐循着刚才的路线来到了五楼的尽头。
眼前的木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木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气息裹挟着铜锈味扑面而来。
黎槐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前是一间狭小的密室,正中央悬着一根漆黑的梁柱。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得并不确切,梁柱身上缠绕着锁链,每道锁链末端都拴着一个铜铃。
那些铜铃表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像是被鲜血浸染后又经年氧化。
“叮铃——”
最靠近门口的那只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黎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铃舌竟是一截孩童的指骨。
“姐姐,你来了。”
稚嫩的童声瞬间在密室四壁回荡。
黎槐探头,看见屋里的角落中站着那个记忆中的哑童。
他半边身体隐在阴影里,仅露出的一只眼睛空洞得可怕,脖颈上深陷的铁链随着呼吸发出声响。
“姐姐是来陪我的吗?”哑童歪了歪头,铁链勒进皮肉的伤口渗出黑血,“就像他们答应过的那样。”
黎槐依旧没挪动脚步,她视线下移,最终落在那只苍白手腕处。
随着她的注视,手腕处的铃铛振动了一下,和她窥见记忆中散落一地的铃铛一样。
“你的目的是什么?”黎槐声音冷冽。
哑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咧嘴一笑,原本空洞的眼眶中长出无数蠕动的黑线,如同蛛网般向黎槐蔓延。
他手腕上的铜铃疯狂震颤,铃舌敲击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与梁柱上所有锁链铜铃的摩擦声交织成令人牙酸的嗡鸣。
“姐姐真聪明。”哑童的声音变得扭曲重叠,似是有无数孩童同时开口,“但知道得太多,会变成梁柱上的新名字哦。”
话音未落,密室的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浓稠的黑血从中喷涌而出。
梁柱上的锁链自动解开,缠绕着铜铃的铁链如活蛇般射向黎槐。
黎槐迅速闪躲,锁链却突然停滞在她面前。
“他们说只要收集足够的名字,我和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哑童缓缓走出阴影,身体变得半透明,能清晰看见胸腔里空荡荡的,“姐姐的名字…也会很漂亮吧?”
随着他的话语,梁柱表面浮现出未完成的刻痕,像是正在等待新的偏旁部首嵌入。
哑童回眸,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我还是想和姐姐玩个游戏?”
“玩什么?”阿鲁藤顺着攀上黎槐的手腕。
哑童歪头露出天真笑容,半透明的指尖划过梁柱上未完成的刻痕,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很简单哦。”
他手腕轻抖,梁柱上的锁链疯狂扭动:“就玩二选一的游戏。”
他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两道虚影。
黎槐抬眸看去,左边的墙壁被打开,满墙堆积的黄金,闪烁着奇异的光,而最中间则嵌着无字勋章。
而视线的另一边,梁柱上是被锁链贯穿胸口,满身是血,低着头昏迷不醒的谈序。
“无字勋章,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吧。”
“但他,也是姐姐喜欢的人吧,可惜每过一分钟,锁链就会深入一寸哦。”
随着他的话音,谈序胸口的锁链收紧,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面晕开刺目的红。
“所以,姐姐快些做选择吧。”
阿鲁藤疯狂颤动。
【真服了,这里二选一的剧情,家藤看的狗血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这小孩,丑丑的,怎么还坏坏的】
【这肯定是陷阱,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一边是无字勋章,一边是毛茸茸主脑,怎么选啊!!!】
【别吵了,要相信黎槐宝宝的选择!】
“姐姐要快点做决定哦。”哑童此时还在催促,清脆的笑声里带着恶意。
黎槐不怒反笑,她抬腿进入房间,腐朽的地板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她距离哑童越近,声音越低沉。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规则?”
黎槐步步紧逼,话锋一转:“痛吗?”
哑童一愣,下意识认为黎槐是在询问谈序的情况,咯咯笑了几声,裂开嘴角:“当然痛了,姐姐要是再不做选择,哥哥就要痛死了哦。”
黎槐摇摇头,俯身逼近那空洞的眼眶,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问的是你啊,被匕首插进胸口,被割开喉咙的时候,是不是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哑童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半透明的身体开始剧烈震颤。
梁柱上的铜铃集体爆发出尖锐的嗡鸣,铃舌疯狂撞击着指骨,飞溅的碎屑在血雾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黎槐眼底闪过寒意,起身退后了几步:“连你的记忆都在骗人。”
“你以为用那份记忆就能困住我,就能填补你心里的窟窿?看看这些锁链,哪一条不是你亲手缠上去的!”
从看到那个黑红色的记忆光点时,一场针对于黎槐的围猎便已展开。
“我们的游戏从一开始就结束了,规则也不该是由你而定。”黎槐歪了歪头。
刹那间,哑童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原本缠绕在梁柱上的铜铃开始爆裂。
“你…怎么…这不可能!”哑童的声音开始崩解,时而苍老时而稚嫩。
黎槐看着眼前谈序消失的身影,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哑童身上。
她说:“因为真正的哑童,从来不会主动说话。”
话落,密室瞬间天旋地转,黎槐眼前一黑。
等归于平静时,黎槐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站在五楼的走廊上。
原本昏暗阴森的走廊此刻亮如白昼,却透着一股更加诡异的死寂。
“欢迎来到游戏的终章。”
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是男还是女,是儿童还是老人。
“还是被你发现了,是我设置的故事不够感人吗?从小就哑巴的孩子不被家人待见,三袋米就被卖了,临死之前连一声痛的发不出声音。”
黎槐握紧手中阿鲁藤化作的短刃,她盯着墙面泛起的涟漪,那里正扭曲出一张由无数人脸拼凑的面具。
黎槐冷笑一声:“感人?不过是用他人的痛苦编织的牢笼。”
“从始至终,木楼兽场打着无字勋章的噱头就是在骗人献祭。”黎槐联系到深海之息的秘密:“难道深海之息的金子,也是你们用来诱捕猎物的饵?”
“聪明!”声音骤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很久未与人沟通,开始絮絮叨叨,“这些年来,无数人葬身于此,他们的名字都成了这里的养料。”
墙面的涟漪剧烈翻涌,无数张人脸相互撕扯融合,最终化作一张布满裂痕并看不清晰的苍白面孔。
“那些金子啊,不过是撒在陷阱边的诱饵,每一块都浇筑着献祭者的名字,深海之息的传说越传越广,来送死的就越来越多。”
声音顿了顿,又继续:“只可惜一切让那个有执念的蠢货给毁了!”
“我无意刁难你,不过想要得到无字勋章可没那么简单。”
黎槐听了这个话,翻了个白眼,已微露讥嘲。
设下那么多陷阱,真是好一个“无意刁难你”。
黎槐没说话,那到声音却急了:“你就不想问问怎么得到无字勋章吗?还有你那个心上人去哪里了吗?”
黎槐依旧没说话,闭了闭眼打了个哈欠,刚才精神紧绷,此刻才钝感疲惫。
墙面那张苍白面孔因黎槐的漠视扭曲得愈发狰狞,声音变得逐渐尖利,混着孩童的啼哭与老者的冷笑:“你以为不说话就能…”
“说完了?”黎槐抬眸扫过墙面那些扭曲的裂痕,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困了,走个流程快速结束吧。”
阿鲁藤直逼墙面上镶嵌着的眼球,她早就观察到了,哑童记忆中最后的视线是落在地上一颗铃铛。
而哑童的眼眶却是空的。
那个视线是地上的“眼睛”。
此刻眼球却镶嵌在墙面上,黎槐很难不认为那便是隐藏着的无字勋章。
【就那么简单吗?】
【家藤们不懂,但感受到上面有熟悉的气息!应该没错!】
眼球“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瞬间幻化成无字勋章。
【就这?】
【这就拿到了?突然那么轻松,家藤们还有些不适应…】
【啊啊啊,所以毛茸茸主包到底在哪里呢?】
黎槐弯腰拾起那枚无字勋章,终于发问了:“你这放水挺厉害啊,这便是你说的烂尾的终章吗?”
声音“呸”了一下,带着几分轻松:“才不是烂尾是新生,早就想结束这个糟糕的控制,我大概知道你们的目的,但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黎槐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一个问题,那些工匠呢?”
声音带着不屑:“早杀了,他们罪有应得。”
黎槐也没说什么,她没必要站在制高点去指责他们,一报还一报而已。
声音无视黎槐的思考,继续道。
“带着无字勋章离开后,木楼兽场便会彻底关闭,再也无法献祭生命了。”
“他们的执念形成了我,每天脑子都很混乱。”
“但他们都在说,一切该结束了。”
黎槐摩挲着勋章表面若隐若现的纹路,阿鲁藤的藤蔓好奇地缠上来,轻轻蹭着金属表面。
墙面那张苍白面孔已开始变得透明,裂痕间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点点细碎的星光。
声音发出一声轻笑,带着释然与疲惫:“被困在这里太久,他们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墙面浮现出孩童们的虚影,他们脖颈上的铁链化作流光消散:“但你们找到了他们的名字。”
“再见,黎槐。”
“所以睡一觉吧,明天也是崭新的一天。”
“一切终究结束,也终将迎来新生。”
“就算前方的道路再困难,也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