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锯锄,在二方地砍了起来。
一颗一颗的桑树倒下,倒成一片,有人将砍伐下来的树枝堆在一起,很快竟堆成小山丘。
那些盘根错节的桑树枝丫从山丘里胡乱地指出来,就像张牙舞爪的手。
四方的里正、村民,看得心凉了一大片,平溪令有如此决心,他们也没有了反驳之言。
山里的动静一直响到天黑,二方地的桑树方才伐了个干净,连木桩也都一并连根拔起,纷纷堆在桑树堆里。
众衙役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红耳赤,汗流满面,围站在桑树堆前,各自手中举着火把,平静地望着眼前伐下来的桑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雪已止,天空升起枚弯弯细月,光芒横空,把二方土地照得恍若白昼。
少顷,两衙役抬着一方漆红桃木桌安置于桑木堆前,再有两个小厮将香炉以及香烛放在桌上。
长鸢移步到木桌前,捻起三炷香,众人知道她父亲是宫中礼部尚书,自然是懂得是请神送佛之礼,也不多言,纷纷上前学着她,捻起香来,一一在火把上引燃,恭敬站在她身后。
长鸢举香对月,仰头高望,心中默念:“月神在上,今不慎冲撞桑神大人,系平溪将面临危难,若不及时伐桑还耕,天将降大祸,陷百姓于饥荒之中,必使天下大乱。故今日在此,所行所为,皆为天下百姓,恳请桑神体谅。”
言罢,她朝着四方天地行了三拜之礼,遂将香供于香炉之上。
陈微远一面跟着做,一面戳了戳萧子新的胳膊:“萧兄,表妹这是在做什么?”
萧子新刚走到桌旁,将手上香插进去香炉中去,低声道:“这是礼部祭祀神佛的礼仪,她在求桑神的原谅。”
陈微远挠了挠头,咳了咳:“子不语怪力乱神,当下……。”
萧子新道:“话虽如此说,但天地万物皆有灵,若是人人时刻怀着敬畏之心,必定不敢肆意对待万物,天下也就没那么多不太平的事了。”
陈微远若有所思,刚好走到香炉旁,拂袖将香插进去,一个不留神,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感,他疼得哎了一声,连忙抽出手来,连着手上的三根香火一并掉在了地上,火星子沾了雪,顿时熄灭。
他吓得弯腰拾起来:“坏了,桑神娘娘怪我了。”
长鸢听了动静,忙凑上前,抬起他的手左右看看,见大拇指内侧烫了几点红晕,倒是没什么大碍,便笑着摇摇头:“还好没起泡。”
陈微远抬起头,吓得脸色惨白:“表妹,我不会有事吧,陈家不会有事吧。”
她竖起一根手指:“嘘,这话可不要乱说,你如今只是被烫了一下,并无大碍,说明有惊无险,老天已经知道了,它在回答你。”
“可我手里的香熄灭了啊。”
“你重新点燃,不碍事的。”
陈微远将信将疑,重新把香点燃,这回万分小心,供好了香。
待所有人都供好了香火,长鸢才回过头来,她高高举起火把,迤逦走到桑树堆前,引着葳蕤之光,在桑树堆中那么一擦,豁拉一声,小火苗满口咬住倾满了油的桑枝,火舌迅速舔舐每一株树干,小山堆燃起来,噼里啪啦,烟雾滚滚,火光冲天。
长鸢于火光中,合掌祈愿:
引篝火,送桑神。
灼瑞雪,迎谷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