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隔壁床大哥融入不了的世界达成，不过他也开心，大哥能感受到卫家的氛围很好，而且江琳做的菜是真的很好吃，比医院的盒饭要好吃一万倍。

原本平时都是江琳陪着卫明哲过夜，如今卫戈回来了，自家老妈当然要好好休息。

看着江琳蜡黄消瘦的脸，卫明哲的心疼都快溢出来。

所以在卫戈说主动陪床的时候，卫明哲立刻帮了腔，说想儿子了，今晚让儿子陪自己。

当然，客人也不能忘了安排，卫明哲说让邢钊回去早点休息，家里的客房从上次邢钊去就没动过，以后也算是邢钊的房间了。

邢钊没推脱，毕竟他是开车来的，不可能在医院打扰父子两个人叙旧，也不可能让江琳一个人回家。

邢钊将江琳送到小区楼下，拒绝了同江琳一起上楼的邀约。

他是个中年男人，江琳是他的嫂子，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卫家人都清楚，但邻居的闲话和个人教养不允许他和另一个女人单独共处一室。

他看着江琳走进单元楼，将车开向离医院最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开了间套房，顺便去餐厅逛了一圈。

上次来的太匆忙，卫戈生病也让他分了心，有好多该想到的点他都没想到。

“你们这儿的厨师是五星级吗？”邢钊将经理叫过来，经理看着邢钊的气质和身上的打扮直接将他化为了顶级客人。

“对的，我们酒店配备的厨师都是参与过世界大赛有名次的。”经理朝邢钊笑的谄媚，这种大客户是他一定要抓紧的。

“接定制菜送餐服务吗？”邢钊一边问话，一边掏出手机给邢家的医生发消息，将之前查到的卫明哲的病例发过去，让对面的人帮忙定制健康食谱，顺便要对面的医生为江琳准备营养餐。

“酒店是没有这项服务的。”经理表情略带抱歉，不过话语间的伪音很轻，似乎没有把话咬死。

“我先预付五百万，食材和厨师的费用从这个钱里出，不够的我后面会补。”邢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朝着经理递过去，语气中没有商量，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同意。

如果有一件事是他办不到的，那就说明钱还不够，再加钱就好了。

“好的，我们这边会给您找最专业的营养师，换着花样给您准备饭菜，您到时候登记一下……”经理立刻掏出POS机引导邢钊刷卡，一点也没了为难的意思。

“不需要。”邢钊打断了经理的话，“到时候我会把食谱发给你们，只要确保食材的等级和配料的干净，我们这边是病人，所有东西都要是顶尖的，钱不够了我可以补。”

根本不需要担心钱不够的问题，预付五百万就算是每天吃白松露鱼子酱也能吃上一段时间。

“好嘞，您跟我来登记。”

-

卫戈坐在卫明哲的病床边，窗外已经完全黑了，靠着窗边能看见外面的星星一闪一闪亮着111。

卫明哲突然开口：“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卫戈回过头，“爸，大学没什么人学习。”

而且卫戈还是艺术生，对于文化课没有艺术课重视。

“大学生也得学习，也得期末考试。”

“你大学的时候学过习吗？”卫戈发出致命问话。

卫明哲沉默了一下，说不出来谎话，“没学过。”

有个不爱学习的爹，儿子自然学习也好不了太多，卫明哲心里知道卫戈学习成绩肯定一般，如今似乎在没话找话。

或者在为接下来想说的话做铺垫。

“你怎么不问我的病？”卫明哲看着卫戈问话，这句话问的有点突然，但又不算意外，“你不是向医生打听过我的病情吗？”

卫明哲和江琳的初衷是和自己儿子隐瞒病情的，虽然卫戈如今已经成年，但在这两个人眼里他还一直是个孩子。

有些事他们不想让卫戈扛，也怕他扛不住。

上次卫戈走的时候，这两口子还觉得互相隐瞒的很好，卫戈看上去真的相信卫明哲的病不严重，也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但卫戈前脚刚走，卫明哲和江琳后脚就知道了，卫戈的平淡都是装的。

医生过来给卫明哲看病的时候，朝着卫明哲夸了卫戈懂事乖巧。

卫明哲这才知道，原来卫戈早就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知道他的死亡率有多高，知道他这些日子承受了多少痛苦。

一直以为是他们扛下了所有，隐瞒着不让卫戈操心。

但其实是卫戈在陪他们演戏，卫戈早就知道一切，却假装不知道。

“知道就行了呗。”卫戈起身给卫明哲倒水，语气平淡像在说什么再简单不过的事，“而且又不是一定治不好了，你好好接受治疗，等病好以后我接你去鹿水，看看我学校。”

卫戈将一杯温水塞进卫明哲手里，卫明哲的手颤了一下，没接话。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觉得手术有可能会成功，这些日子他已经渐渐失去了对生的希望，他自己的身体他清楚，所有的细胞和骨髓似乎都在给他坚持不下去的反馈。

这些日子他经常因为身体剧烈的疼痛在噩梦中醒来，整个衣服被汗水浸湿。

江琳很久没睡好觉，她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这不是他想要给她的生活。

她应该是快乐、漂亮、无忧无虑的，结婚的时候说会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幸福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他曾经有过几次旁敲侧击地对江琳说不然就放弃治疗，再这样不分昼夜，江琳的身体熬不下去，纵使她说了无数次要与他同甘共苦。

可卫明哲不想让他与他共苦。

“卫卫。”卫明哲轻声唤着卫戈的名字，他就那么看着卫戈，眼睛红了一圈。

卫戈从来没在父亲眼中看过这种表情，他的心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卫明哲如今已经像是一根枯草，江琳也是，像一朵枯萎的花。

他们家不该是这样的。

自己这些日子没有陪在他们身边，而是偷偷躲在邢钊家里生了一场大病，肆意地享受着所有人的照顾。

他太偷懒了。

“你确实长大了，我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你上学那天我放心不下，所以才让邢钊去接你。”卫明哲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其实你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我不该操心这么多。”

“如果你不想住在邢钊家，等这次回去你就从他家搬出去吧，大学生活确实挺美好的，我和你妈当初谈的校园恋爱我现在都能想起来。”

卫明哲说着说着话题就跑了，絮絮叨叨开始秀起了恩爱，卫戈就那么听着，以前卫明哲虽然也爱唠叨，但卫戈其实不爱听卫明哲说话。

他总说抓着一个话题说起没完，可这次卫戈听的很认真，他心里可能也觉得，如果这次不听，以后就没机会听卫明哲说这么多话了。

卫明哲从他和江琳的第一次见面，到两个人结婚，到他读研学习成绩有多差，又聊到了邢钊。

卫戈就那么听着，但不止他一个人在听，还有隔壁床的大哥。

还有，门口站着的邢钊。

他到这儿很久了，在酒店一直睡不着，他有点担心卫戈，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坚强，不过卫明哲的事他心里比谁都难过。

他怕卫戈难过的时候没有肩膀可以依靠，所以他来了。

从卫明哲说“如果你想回学校住，就从邢钊家搬出去”开始，当事人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着，本来是想要听听卫戈会怎么回答，没想到卫戈没回答。

卫戈可能是想回学校的，没有哪个大学生在刚刚获得自由的时候想和家长住在一起。

邢钊一定是卫戈的家长，他叫他一声叔叔，自然就差了些辈分。

但他没想到，卫戈说：“爸，邢叔叔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我已经习惯和他住在一起了。”

邢钊略带意外地抬眸，听着卫戈说，“爸，放心吧，我在那儿住的挺好的。”

卫戈的声音回荡在邢钊耳边，连这男人自己都没发觉他嘴角的笑意，邢钊朝外走，将这个空间重新留给父子俩。

房间里的卫明哲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大哥，声音下意识放低了些，感觉要说什么父子俩之间的悄悄话。

“卫卫，上学这么久了，在学校遇没遇到喜欢的人？”

卫戈愣了一下，确实上学很久了，不过学校的同学基本上都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同宿舍的学长倒是都很关心他，不过卫明哲问的应该是异性。

他在学校没什么要好的异性，他也不喜欢异性。

喜欢还有好感的人……

卫戈的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了邢钊的脸，随后脸猛地红了一下，卫明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

“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卫戈莫名有点紧张，毕竟他喜欢的人在父亲面前恐怕说不出口。

卫明哲盯着卫戈的表情两分钟，突然开了口：“卫卫，不管你喜欢谁，爸爸都会支持你。”

卫戈抬头看着卫明哲，想着这只是普通开明父亲说出一句随意的话。

可却听见卫明哲又补充了一句：“不管什么性别，什么年龄，爸爸都支持你。”

卫明哲的双眼像是一片可以洞悉所有秘密的湖泊，他盯着卫戈的时候，卫戈感觉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看透了。

无论是他的取向，他的爱好，还是他喜欢邢钊这件事。

无论他有没有说出口，他都觉得，卫明哲可能早就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