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季予和周子放跨进奶茶店的时候，两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点单台前的许峻峰和林立伟。

周子放骂了一句晦气，然后才看到旁边满脸抽抽不停的李牧：“你脸怎么了？被你奶扇中风了？”

“你才中风了。”李牧想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吗。

“嘿，你怎么骂人啊。”周子放碰了碰一旁路季予的手，人正在拿手机扫码点单，正好眉眼一抬，横过来看他：“喝吗？”

周子放殷勤地凑过去：“你请我啊？”

路季予收回视线，跟他保持距离：“随便问问，别当真。”

两人你来我往唱得挺好，把刚还干着急的李牧给搞糊涂了。怎么回事，这两人是失忆了还是怎么了。

还是林立伟先站不住了，他往前迈了几步，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开口：“校草，几年不见，老同学都认不出了？”

路季予一直到选完奶茶才懒懒地抬起头，但看得也不是林立伟，而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目光疏离而生冷，还带着几分他很少显露的居高临下的气态。

周子放这时候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路季予虽然不是和蔼可亲型的，但是也很少在人前拿乔，所以常常会让人忘了他本质里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

周子放刚才的笑容全收了，没什么好脸色地盯着许俊锋，故意讽刺道：“你现在混得挺好啊。”

许俊锋没说话，沉默地低下了头。

他跟初中的时候比起来，除了高了几厘米外，基本没变化，还是一副文文弱弱沉默不语的样子。其实他的性格跟路季予并不是很合拍，两个人能热络起来，是因为有一次在校外的时候路季予正好撞见许俊锋被一群校的人在敲诈。他本来是不爱管闲事的人，但偏偏许俊锋是他的同桌，开学第一天他来学校报道的时候，他的桌子上沾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污渍。

路季予是有有一些洁癖在身上的，偏偏他那天出门走得走没带纸巾。反正就是这个时候，他的陌生新同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沾了点水后，默默替他把桌子擦干净了。

所以路季予也替他摆平了那些敲诈的混混。

再后来，两个人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但是路季予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对方只不过就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不过路季予一直没什么悲风伤秋的感觉，他早就认栽。路临说得没错，他这人总是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心软。知道心软会吃亏，但是他也没打算改。又为什么要改，这世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生也就短短数十载，他这辈子就这么点赤诚锐气，永远都不会因为遇上这么几个人就弃甲归田，缴械投降。

周子放拿完奶茶，三个人准备要往外走，林立伟见状往前大步一迈，横在他们面前挡住了路。

李牧心头一跳，不自觉地沉下声来：“怎么？想打架？”

倒是路季予见他这么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没忍住直接轻笑了一声，眼里的情绪挺淡：“有事？”

他一开口问，林立伟像是终于逮着了机会羞辱他：“路季予，听说你被耀金国际家的金晶退货了？”

“你平时一直拽得个没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岭之花，原来也不过是个想要抱女人大腿的货色，可笑的是想抱都抱不上。”

路季予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击鼓传花都没他传得瞎，他根本没工夫也没兴趣要跟他说什么，悠哉悠哉地附和了两句：“对，我是轮不上了，你要不赶紧去报名试试？”

话说到最后一个尾音，路季予余光里瞥到奶茶店门口的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脸上那点居高临下的盛气还没来得及收，姜莞的目光已经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下意识地一秒就换了表情，海底捞见了都要连夜挖他过去表演变脸。

姜莞看着不像是刚来的样子，她一言不发，只是轻车熟路地走到路季予身边。周围顾客的视线也全落在这对俊男靓女的身上。

“怎么回事，是有明星在这里拍戏吗？”

路季予正在想问她要搞什么路数的时候，一旁姜莞的手臂出其不意地挽住了他。路季予刚想说的话，就这么全数都咽了下去。

不是，我请问，您这是什么套路？

周子放站得离两人最急近，清清楚楚地看到就姜莞这么随便一伸手，路季予本来松松垮垮的站姿瞬间就打直了，简直比过了电的效果都要好。

“什么退货，我们感情很好。”姜莞抿了个笑，目光坦然地看向林立伟。

路季予听明白了，原来这人拉着他玩cosplay。

姜莞她挽得很松，但两人臂弯挂在一起仍避免不了小面积的皮肤接触。路季予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觉，看她面不改色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他自己心头缓缓漫上的那种如被蚂蚁啃噬的酥麻感却是鲜明得厉害。

所以路季予很想问她怎么走了又回来了，还恰好赶上这个趟儿，只是等到他视线一偏却意外地扫到了某人大开大合的拔罐天选之背。

……

“你的外套呢？”

姜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关节点上关心这个，侧头小声回他：“外套我给陈美云了，他们补课班的空调太冷。怎么了？”

她离他很近。偏头侧脸跟他说话的时候，下半张脸颊堪堪擦过他的肩。其实那是极快的一瞬，如心底的流光划破天际般，却又分明像是误入了一片长满鲜花绿草的泥泞，令人越陷越深。

其实真没怎么。

只是第一次见她这种风格的打扮。

姜莞的肩颈背瘦薄，线条又流畅清晰，这条裙子穿她身上的确是有一种量身定做的贴身感。

“没怎么，很漂亮。”路季予中肯地评价道。

姜莞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她的裙子，这条裙子姜莞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喜欢上，前身是简单朴实的一字肩设计和完全暴露的后背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再配上长及脚踝的裙摆素白的裙色，一种强烈的冲撞感勾得人心荡漾。于是毫不犹豫刷爆了姜怀南的信用卡买了下来。

姜怀南是一个见她穿这条裙子的人。

当时老姜就有点受不了了：“姜莞，裙子是不错，但是咱能不能穿的有点高中生的样子？你这露胳膊露腿的，多不合适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好在姜莞早就过了被人body shame就会自我怀疑的年纪，她没搭理姜怀南，穿了那条裙子在人面前晃了一个礼拜，硬生生地让姜怀南看服气了。

姜莞莞尔一笑：“谢谢。”接着她又说道：“其实这条裙子算是我衣服里比较中规中矩的一件。

路季予：……跟我说这个干嘛？想吓我啊。

他人模鬼样地摆出一幅见怪不怪的洒脱态度：“不意外。”

林立伟被这甜蜜恩爱的“小情侣”当众忽略了大半天，面上早就挂不住了。他最近在死命舔路季予他们圈子里的一个女生，偶尔听说了路季予和耀金国际金晶谈吹的事。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幸灾乐祸了好几天。心想你路季予不是牛得很，他妈的到头来不还是跟他们一样要跪舔女生。他本来还愁没机会那这事扯路季予脸皮，所以看见人都送上门来了，这个贱他不犯谁来犯。

不过这妞是真的漂亮，要脸有脸，要身材也有身材，如果能搞来让他玩几天的话——林立伟正无边无际地发着自己的春梦，也没注意到盯着他的路季予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又深又沉。

反而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许俊锋先注意到路季予这会儿冷得很少见的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立伟这会儿是真的惹到路季予了。准确来说，是冒犯到路季予旁边的那个女生了。

路季予是那种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你跟他真认识了还是能处处的，可是真的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你的第一感觉没错，他的确不不好相处。他个性洒脱会玩也会学，插科打诨，豪言壮语，手到擒来，你喜欢哪种他就说哪种，绝对能把你哄得舒舒服服的。

当然前提是你千万不要越过他的底线。

底线之后的路季予，很少有人见过。

很多人都只以为路季予这一身的傲骨和少爷气质不过就是他那在南远做餐饮连锁的姑姑给砸钱堆起来的，但许俊锋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路季予身后真正的背景的人，当年他们之间的那件事，是首都亲自派了人来解决的。

当时的意思也很清楚，事已至此，钱可以给，但如果还有下次，就绝不姑息。

自那刻开始，许俊锋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我们走吧——。”许俊锋不想再在这跟他们耗下去了，他想劝林立伟，可惜对方是个不怕死的二百五。

“走什么走？”林立伟瞪了他一眼。

“美女你就别给我装了，你以为我没见过金晶啊。”林立伟转过头，又扯了个流里流气的笑后小人得志般地拿起手机冲他们晃了晃：“我这儿可是有金晶照片的，路季予，你说说几年没见，你都混成这样了？还要拉人姑娘给你挡枪，我真是为你感到寒心。”

路季予比林立伟高了快半个头，光是站那气势就压了人一大截。他垂着视线看着林立伟一脸不知死活的样子，眼里灰蒙蒙的没什么情绪：“这儿人多，要不我们出去说？”

李牧和周子放这会儿也感觉到路季予身上这股子罕见的情绪，两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后，倒是瞬间就确认了心意。

实在不行就打一架，谁怕谁啊真的是。

眼下这一触即发的气氛里，就领衔主演兼导演的姜莞还挺置身事外的。

这会儿她松开自己虚挽在路季予臂弯里的手，视线在路季予和林立伟身上转了一圈，末了才跟回过味来似的有点可惜地轻叹：“这都能让你看出来？看来你眼神还能有点用处，那你爸总归教过你走在道上不能随便挡人的路吧。”

语调轻轻慢慢，却又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你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在骂他瞎，林立伟气得血压都高了，脸和脖子红了个透。

在旁全程围观的李牧和周子放这下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这大美女是懂得羞辱人的。把“我就是在骂你。”这句话差点写在脸上了。

周子放还不忘凑到路季予旁边添油加醋：“啧啧，这架势这张嘴，贝贝看来你以后斗不过她啊。”

“这姑娘到底谁啊？”几人从奶茶店出来后，李牧对着周子放挑了挑眉，他早就好奇得百爪挠心。

一出场还以为是路季予背着他交了个女神女朋友，但是现在看下来又不是那么一个意思。

“真想知道？”周子放故意卖关子。

李牧也是上道的人：“两顿海鲜大餐，怎么样？”

“得，成交。”

路季予从初中的时候就是一半活在传说里的人。他朋友很多，但是交心的很少。大多只是走个过场的点头之交，他也挺擅长这种表面上人际关系，在学校里的口碑一直都挺好。但因为他实在太神秘又冷淡，所以人们就不由得开始自己编排关于他的故事。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说都有人在传，但也从来没见他出来否认或者是认领。

只有一件事他出来认领了——

“你知道什么吗？”这会儿周子放和李牧一左一右跟保镖似的护送在姜莞左右两边，两人见姜莞都跟看大熊猫似的。只有路季予这狗莫名其妙玩什么抑郁，自己耍酷一个人不远不后的落在他们身后。

姜莞低头吸了一口周子放给他的奶茶，懒得动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有个女生在网上大骂路季予是捞男。”

像路季予这样的帅哥即使看着不太好相处，但惦记他的姑娘还是前仆后继的跑来加微信。一句两句随便打发了倒还好，最怕的是个别死缠着不放要个理由的。

路季予就挺直接，凡是想要加他微信的，一律开价五千。周子放有幸当场目睹过那女生的脸从红到白，再到绿了的整个过程。

虽然这方法不太厚道，但是意外的好用，直接给路季予免去了不少麻烦。

“但是总归有人愿意出这五千的吧？”姜莞倒不是真的觉得路季予这张脸值五千，只是觉得现在有钱人太多，随随便便拿个五千出来也不在话下。

“何止是有，还不少。”

“那他肯定赚了不少吧？”姜莞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挺嫉妒的情绪，明明大家都是脸蛋天才，凭什么他就能挣大钱，她只能被人骚扰写情书？不公平。

“那当然没有，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