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不解陆杳为何如此询问。
张太公的贺礼在她看来,只是她带来的嫁妆的冰山一角,并不在意。
可现在的幺幺不想面对任何人,包括侯府的人。
对于如同身死的幺幺,名声于她而言,如同过眼云烟。
在不在乎,又有什么用?至于和离,心已死,不愿面对,还谈什么在乎。
所以面对陆杳的询问。
幺幺淡淡的摇了摇头,隐匿了去。
有了幺幺表态,陆杳心头当即有了主意。
“太公贺寿,侯府自当备礼。只是夫人,我刚嫁入侯门,尚未掌管侯府中馈,贺礼由我出,怕是逾矩了。
而且这侯府毕竟还有夫人你还在,若让我个没掌家的新妇操办,传出去,知道的人觉得夫人是在调教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不重视太公寿诞,更怕外界议论侯府贪图我那一点嫁妆,你说是不是?”
听陆杳这么一说谢金瑶面色有些难看,低声呵道:“此事自然是无人知晓!赶紧备礼!”
这是打定主要要动陆幺幺的嫁妆了?
陆杳嗤笑,“难保我不外传啊。我的嫁妆自然不能被别人利用了呀。所以这礼,我就不掺和了。”
此言一出,低头作画的郑侯爷可算是抬头看了眼陆杳。
“你这话什么意思!”而谢金瑶听闻也顿时起身,抬手指着陆杳骂,“陆杳!让你备礼是看得起你。”
陆杳也不掩饰了,“看得起我?我未掌家,让我备礼难道不是让我动用嫁妆吗!难道不是你们贪图我的嫁妆吗!”
连连诘问,谢金瑶被逼的步步后退,心思被拆穿,怒火中烧,抬手便朝陆杳挥去。
“娘!”瞬时,谢金瑶的手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拦了回去。
“玄儿,你回来了。此女不敬长辈,可恶至极,你拦我作甚!”
陆杳瞧着眼前的人,这就是幺幺的新婚之后便消失的丈夫,郑盛玄?
一身玄青色云纹杭绸长袍,墨绿绦带束腰,悬挂一块白玉麒麟纹样的玉佩。
个子比陆杳高出一个头,不知和谢金瑶说了句什么,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
陆杳看清他的脸,面容姣好的娇贵侯爷,脸上虽还有些稚气,可冷着脸,整个人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你失礼了。”郑盛玄瞧见母亲的愠怒,不问因由,对陆杳有些不满。
“小侯爷是在说我这个孤女应该把嫁妆尽数用于侯府的结交攀附?”陆杳不疾不徐的反问。
此话一出,郑盛玄愣住了,来得匆忙,并未听全他们讨论的什么,回头看了眼谢金瑶,见其眼神闪躲,立刻就确认了陆杳话语的真实性。
陆杳看到他的反应,原来他不知道啊。
可惜了,现在知道了。
谢金瑶被自己儿子看的脸上一红,可一想到儿子的孝顺,底气更足了些。
“用你嫁妆是看得起你,你不孝公婆这一条,我就能让玄儿休了你!倘若休妻,你的嫁妆可都带不走!”
陆杳被她弄笑了,“你会吗?或者,你敢吗?你就不怕小侯爷还未开始的仕途....”
陆杳没有说完,点到为止。
这句话激怒了谢金瑶,连郑盛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陆杳,你放肆了!”老侯爷这时终于不当隐形人了,怒斥陆杳。
声音穿透整个书房。
连外面等候的花喜都吓了一跳。
伺候在一旁的其他下人,害怕被迁怒,手上勤快了不少。
“我郑家能娶你,也能休了你!”老侯爷浑厚的嗓音传出。
“求之不得。”
场上的人,震惊的看着陆杳,惊叹,“什么?”
陆杳慢慢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我说,休妻,求,之,不,得!”
既然不在乎名声,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又有何分别?只要能尽快离开就行。回了陆家,陆杳自有打算。
外面偷听的下人彻底傻眼了。
少夫人,疯了吗?
少夫人,疯了!
老侯爷一气之下,让陆杳滚。
贺礼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在郑盛玄的眼神示意下,陆杳退了出去。
刚离开,谢金瑶就指指点点的,“你这新妇实在不像话,还说是大家闺秀,一点没不孝顺!”
“这不是你们让我娶的吗?”郑盛玄有一股讥讽的味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气,“是你们说父母之言,不娶便是不孝。现在又要拿不孝挂在她一介女子头上吗?”
郑盛玄对陆杳没有感情,就算有,或许也只是一丝愧疚。
为了不成为‘不孝子’,他同意了爹娘安排的婚事。
如今看来,不喜这婚事的,不止他一人。
走到外面的陆杳听到这话,心想,或许和离能从郑盛玄下手。
能和离最好,和离不了,大不了就休妻。
秦嬷嬷在院外听道里面的争吵,急的跺脚,“姑娘这是做什么,要是传出去姑娘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秦嬷嬷是幺幺娘亲的女使,自娘亲故去后,都是嬷嬷一直照顾着幺幺。
陆杳感受到嬷嬷的担忧,耐心解释,“嬷嬷,如果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那要这名声做什么?这东西要是能换回陆家,不要也罢。”
嬷嬷愣神,原来姑娘打得是这个主意。
通过嫁人离开陆家,如今也想通过休妻的方式离开宣德候府。
哪怕声名狼藉,也要回去和陆奉学争一争家产。
不愧是老爷夫人的女儿,有气派!
回去后陆杳让秦嬷嬷清点了下她带来的嫁妆,有好有坏。
好的是这些都是了离盛京不不太远的庄子,铺面,水田。
坏的是,里面不是欠收就是无人打理,这简直像是陆家不要的垃圾,清理给了陆幺幺,整个家反而干净不少。。
嫁妆里甚至还有被拿来凑数的南阳城的荒芜了许久的山脉。
陆挑挑拣拣,选了个正阳绿的佛公像出来,让秦嬷嬷包起来。
这两天没睡好的陆杳秦嬷嬷叫醒,有些起床气,又想着是自己让秦嬷嬷喊的,就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镜子里,陆杳眼下微微泛黑,用热鸡蛋滚了滚,才消了些。
今日,陆杳挑了一件水青色木兰绣样的齐胸襦裙,外面披了件软烟罗料子的薄衫。
等收拾完了,秦嬷嬷跑进来略有些焦急说侯爷夫人已经出门了。
陆杳不关心,只问了下郑盛玄在哪?
“小侯爷今早天不亮就出门了,听说是和太子一起外出巡查去了。”
“嬷嬷。你可知今日张太公宾客名单中可有陆家?”
秦嬷嬷想了想,点头。
“许是有的。二老爷近些年结交不少官员,常常收到很多邀请,和老侯爷就是在国公爷的一次宴会上结识的。”
会去啊,那就更好了。陆杳心想。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让秦嬷嬷备轿,带上佛像前往了张太公的府邸。
一路上,秦嬷嬷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刚才租马车的时候,她听见外面都在传姑娘命硬,克死爹娘,害的陆老夫人卧病不起,如今嫁到侯府,怕是要牵连侯府咯。
宣德候郑家本是个风雅之家,可如今新媳是如何的不孝,触怒公婆,不敬丈夫的,外界现在穿的可是沸沸扬扬。
可在秦嬷嬷眼里,觉得姑娘好着呢,清醒着呢,比以前也更有主见了。
她是看着姑娘长大的,因为老爷夫人故去,小姐性子沉闷了不少,可如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性格。
以后是不是不用担心再有人欺负到她们头上了?
等陆杳赶到的时候,府门口几乎没什么人了。
只留下个管家模样的在整理各府送来的贺礼,正巧在欣赏一副画作。
陆杳瞧见那幅画十分眼熟,仔细一想。
这不就是挂在侯爷书房那副吗?
张府的管家看见陆杳,脸生,但看着陆杳的穿着样貌又觉得此人非富即贵。
不敢怠慢。
立即收了手中的东西,冲着陆杳问好。
陆杳回礼,示意花喜递上贺礼。
管家慎重接过,“不知姑娘是...”
秦嬷嬷道:“我家夫人是宣德候府少夫人。”
管家听到此话,又多看了陆杳几眼。
这就是传闻中,对宣德候不敬,惹怒婆母,气得小侯爷离家的陆家女吗?
陆杳不动声色道:“陆家陆杳,略备薄利,还请张太公笑纳。”
传闻果真不假,此女虽容貌一绝,态度却傲慢,不孝公婆不说,连太公宴席都摆架子迟来。
陆杳怎会不知管家心里想什么呢。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闹侯府,怠慢太公,最好触怒个贵人,侯府就有借口休妻了!
因为来得迟,陆杳一进来,里面的夫人老爷们少爷小姐纷纷看了过来。
大部分的人都不认得陆杳。
心里默默打量着她,从穿着到样貌。
原本还在与人谈笑了谢金瑶看着陆杳的出现,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白了一眼陆杳,“你来干什么。”
“夫人说要带我来参加宴席,可今早没人知会我。想必是夫人忙忘了,我便自行赶来了。”陆杳嗓门不大,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回去!”谢金瑶拂袖微怒。
陆杳浅笑不再理会她,“不急,本来也不是专门来寻夫人了。等我找到陆奉学说几句话就走。”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窃窃私语交流起来。
听到陆杳直呼陆奉学的名字,原本坐在谢金瑶身旁的陆夫人,站了起来。
指着陆杳,“陆杳你还把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竟然直呼你叔父的名讳。你的教养呢?我们陆家怎么出了你这个逆女!”
陆杳看了看此人的打扮以及刚才的骂她的话,明白此人便是陆奉学的夫人。并未理会她的指着。
于是指了陆夫人身侧的侍女,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去叫陆奉学。”
侍女不为所动,陆杳横眉呵道,“还不快去!”
那人没见过陆杳这般模样,有些被吓到,老老实实的寻人去了。
身后人见状,纷纷讨论起陆杳,为谢金瑶、陆夫人叫屈,鸣不平。
这到底是娶了个怎样的女子。
胆大妄为,猖狂无礼。
虽说是商贾之女,好歹也是巨富之家,先首富陆奉许之女,可怎的如此没有教养?
顺带着看陆夫人的眼神都有些鄙夷。
陆夫人感受到周围的眼神,脸色不悦,凑近小声呵斥,“你是要做什么?没大没小。还不快快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