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南瓜们已经被袁朗锤成了南瓜泥。
茂密的原始丛林像一张巨大的、湿漉漉的绿色蛛网,牢牢地困住了筋疲力尽的南瓜们。
整整一天的越野行军加上战场救护搜寻,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汗水混合着泥浆,糊在脸上,浸透了沉重的作训服。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被反复戏耍后的麻木和一股强行压制的、随时可能爆发的邪火。
“伤员”分散在密林深处,找到他们本身就是一场折磨。当凌木所在的小组——成员包括眼神冰冷的姚夜星、永远挂着担忧神色的陈默,以及一个性格火爆、脸上沾着泥道子、代号16号的空降兵章齐乐——终于在一处被炮火(模拟)犁过的洼地里找到他们的“伤员”时,章齐乐差点没忍住一脚踹过去。
袁朗
他斜靠在一棵被炸掉半截的树干旁,左臂“鲜血淋漓”,腿上缠着绷带,脸上甚至还抹了点黑灰,看起来“惨不忍睹”。但那双眼睛,在污迹下亮得惊人,嘴角还噙着一丝看戏般的、极其欠揍的笑意。
“他妈的!” 章齐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他性格耿直火爆,嫉恶如仇,这些天袁朗的种种“恶行”早就让他憋了一肚子炸药。
姚夜星的眼神瞬间降到冰点以下,看袁朗的目光像在看一块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陈默抿紧了嘴唇,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失望。
凌木则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评估一件极其危险的物品。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伤员快不行了?” 袁朗虚弱地(极其浮夸地)呻吟了一声,指了指旁边散落的简易担架部件,“快点啊!时间就是生命!”
“行,行,您老人家等着,我们这就给您老‘救命’!” 章齐乐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蹲下身,动作粗暴地开始组装担架,金属部件被他摔得乒乓作响。姚夜星冷着脸,动作却极其利索地配合着。陈默默默地上前帮忙。
处理“伤口”的过程更是充满了无声的“报复”。陈默给袁朗“包扎”手臂时,绷带勒得死紧,仿佛要把那“伤臂”直接勒断。姚夜星检查他腿上的“伤”,手指按压的力道足以让真伤员惨叫出声。
袁朗倒是配合,时不时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轻点轻点!你们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虐待伤员,全体扣五分!” 那语气里的戏谑,让章齐乐额头青筋直跳。
好不容易把这位“重伤员”抬上担架,四个人(两人一组轮换)抬起这沉重的负担,在泥泞湿滑、崎岖不平的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起来。袁朗躺在担架上,身体随着颠簸摇晃,居然还惬意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偶尔还“指点江山”:
“左边!左边有个坑!小心!”
“跑稳点啊同志们,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哎,13号,你肩膀晃得太厉害了,颠得我伤口疼,扣1分精神损失费!”
“……”
章齐乐气得肺都要炸了,好几次想把担架直接掼在地上。姚夜星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陈默低着头,汗水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往下淌,他感觉自己的信念正在这片绝望的丛林里一点点崩塌。
凌木沉默地抬着,汗水顺着鬓角流进衣领,她的呼吸粗重,眼神却异常沉静,只是偶尔掠过袁朗那张欠揍的脸时,会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
他们拼尽全力,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撑着身体,抬着这个“人形嘲讽器”在密林里跋涉了两个多小时。当终于远远看到地图上标记的救援点——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时,一股虚脱般的希望涌上心头,连陈默都感觉腿没那么软了。
他们踉踉跄跄地抬着担架冲向空地,仿佛那里就是天堂的入口。
然而,就在他们离空地边缘还有不到二十米的时候,齐桓那修罗一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穿透了他们的希望:
“救援点变更!坐标:xxx!距离:五公里!立刻转移!”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头上。
章齐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袁朗!!!”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炸响,章齐乐猛地松开担架把手,双目赤红,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带着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恨意,挥拳就朝担架上那个该死的、戏耍了他们一整天的男人砸去!
“齐乐!别冲动!” “陈默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章齐乐的腰和手臂。章齐乐疯狂挣扎,拳头离袁朗那张依旧带着笑意的脸只有咫尺之遥,却怎么也够不到。
袁朗躺在担架上,甚至都没起身,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眼神像在看一只炸毛的猫。
“放手!让我打死这个王八蛋!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章齐乐嘶吼着,双目赤红。
“你打不过他。” 姚夜星冰冷的声音响起,像一盆冰水浇在章齐乐的怒火上,却也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
她站在原地,没有去拉架,只是冷冷地看着袁朗,那眼神比章齐乐的拳头更刺骨。“他现在就算躺在担架上,也能一只手废了你。”
章齐乐的挣扎顿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屈辱和无力,他像被抽掉了骨头,喘着粗气,眼神绝望。
陈默死死抱着章齐乐,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看着袁朗,又看看这绝望的丛林,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垂下了头。他对A大队,对这个所谓的“最强”,对袁朗这个“教官”,彻底失望透顶。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军人之路。
担架被放了下来。袁朗慢悠悠地坐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几个被他逼到崩溃边缘的南瓜。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凌木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甚至带着点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漫不经心,但眼神却锋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尖,直直刺向袁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认真?
“袁少校,”凌木笑眯眯地开口,仿佛在谈论天气,“您今天玩得挺开心吧?”
袁朗眉梢微挑,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凌木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真诚”:“我就想问问,等哪天,我要是真能留在这A大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袁朗那张欠揍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到那个时候,我能申请……揍您一顿吗?最好是我们一群人一起上,群殴的那种。”
空气瞬间凝固了。
章齐乐的挣扎停止了,愕然地看向凌木。
姚夜星冰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波动。
陈默也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凌木。
齐桓拿着喇叭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袁朗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看着凌木,看着那双在极致疲惫和愤怒下,依然燃烧着奇异火焰的、带着认真“杀意”的眼睛。几秒钟后,那点凝滞化开,变成了更浓、更深的玩味,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慢悠悠地从担架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让所有人恨得牙痒痒的招牌笑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挑衅:
“行啊,13号。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