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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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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带着委屈的“药好苦”在寂静的药庐里格外清晰。沈青黛刚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觉得嘴里残留的苦涩几乎盖过了所有知觉,让她本能地蹙紧了眉头。

然后,她撞进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深潭般的墨色,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还有来不及完全敛去的复杂情绪。担忧?后怕?甚至一丝慌乱?

是萧景珩。他坐在床边的木凳上,背脊挺得笔直,玄色的衣袍衬得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他紧抿的唇线。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青黛混沌的思绪瞬间被这过于直接的注视惊醒了大半。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汹涌回潮——失控的浊气、扑向他的决绝、肩头撕裂的剧痛、精血催针的透支,还有,最后落入的那个带着冷冽气息却异常稳当的怀抱。

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连带着耳根都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肩头的伤处,一阵闷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僵住。

“别动。”萧景珩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奇异地少了几分冷硬。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动作有些快,牵扯到左臂的伤,让他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像是意识到了不合适,萧景珩的手蓦然停在了半空。忧郁了一瞬,他没有扶她,为了缓解尴尬萧景珩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递过来。

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青玉小罐,盖子被萧景珩在拿出时打开。里面盛着几颗晶莹剔透、裹着雪白糖霜的蜜饯。清甜的果香瞬间驱散了空气中浓郁的苦药味。

“吃些吧,可以缓解苦味。”萧景珩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依旧紧蹙的眉心和苍白的唇上,没有看她的眼睛。

沈青黛愣住了。蜜饯?萧景珩?这组合太过违和,以至于她一时间忘了肩头的疼痛,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罐在冷硬皇子手中显得格外突兀的甜食。

惊雪在一旁调息完毕,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清冷模样,默默起身去查看药炉。

“不喜欢?”萧景珩见她不动,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两分,又恢复了些许惯常的冷硬。

“不…不是!”沈青黛回过神,连忙摇头。她只是太过意外。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从小罐里捏起一颗蜜饯。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微凉的指节,两人都微微一颤。

她迅速收回手,将蜜饯放入口中。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霸道地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口,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流。她忍不住满足地眯了眯眼,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谢谢殿下。”她低声说,声音还有些虚弱。

“应当是我谢谢你。”

萧景珩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也柔和了一瞬。他没说话,只是将那个青玉小罐轻轻放在她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动作依旧带着点生疏的僵硬。

“感觉如何?”他重新坐下,这次离床榻远了一步,恢复了惯常的距离感,但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带着柔和和一种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可以死不了。”沈青黛含着蜜饯,含糊地应了一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但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气息出卖了她。“真气耗尽了,经脉有点疼,肩头还好。殿下你呢?浊气压制住了?”

“嗯。”萧景珩应了一声,没多谈自己的伤势,目光扫过她肩头的纱布,眼神又暗了暗。“那一掌…”

“意外。”沈青黛打断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医者的客观,“浊气反噬下,本能反应。殿下不必挂怀。能及时压制住,已是万幸。”

她越是轻描淡写,萧景珩心口那股沉闷的钝痛就越是清晰。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码头核心已封,但源头未清。城内情况依旧不稳。”

“我知道。”沈青黛咽下最后一点甜意,正色道,“石碑的内容至关重要,我破译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逆天改命。”她看向萧景珩,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

萧景珩瞳孔微缩:“改命?”这比预想的更加疯狂!

沈青黛点头,正要详细解释,药庐的门被轻轻敲响。程风在门外低声道:“大人,周刺史、王别驾、李知府等人已在临时行辕等候多时,商议后续赈灾以及追查事宜。”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职责所在,他必须去。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枕边那个青玉小罐,又看向沈青黛:“你留在此处,静养。惊雪会护你周全。待我处理完杂务,再议。”

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却少了过去的居高临下,更像是一种安排。他顿了顿,补充道:“药,记得按时喝。”目光扫过那空了的药碗。

沈青黛看着他大步离去的挺拔背影,玄色的衣袍在门口天光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度。她收回目光,落在枕边那罐晶莹剔透的蜜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青玉罐身。

药苦是真的,但此刻舌尖残留的甜意,和心头那丝莫名的暖流,似乎比这蜜饯本身,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十九年来,除了幼时父母的关怀,似乎还没有人会在她喝完苦药后,递上一罐甜得如此直白的安慰。尤其这个人,还是那个曾经猜忌她、以权柄胁迫她的,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四皇子萧景珩。

她轻轻拿起一颗蜜饯,再次放入口中。这一次,甜得有些发涩。

萧景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带走了药庐内短暂的、带着一丝微妙甜意的暖流,门板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嘈杂。

沈青黛指尖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青玉小罐,罐身残留着他指尖微凉的触感。口中的蜜饯早已化尽,只剩一丝淡淡的果香萦绕,与空气中浓重的药味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逆天改命…”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冲淡了方才那点不合时宜的暖意。她回想起石碑上那扭曲的符文,那用活牲血祭逆天改命的记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究竟是谁,怀着怎样滔天的野心,不惜以一座城池的生灵为祭品,去触碰这禁忌的领域?

是为了权势?为了长生?还是为了复活某个早已消逝的存在?无数猜测在她脑中翻腾,线索却如同散落的珠子,缺少关键的丝线串联。

肩头的伤处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不久前惊心动魄的瞬间。扑向失控的萧景珩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医者本能的“救人”二字。此刻回想,才惊觉那有多危险。他反手那一掌的力道,若非被金针削弱,又恰巧打在她肩头而非要害,后果不堪设想。

本能反应……真的是医者的本能反应吗?还是在那一刻,她潜意识里,已无法接受这个并肩作战、共同面对污秽深渊的同伴,被浊气彻底吞噬?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悸,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青玉小罐。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惊雪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走过来,药气比之前更冲。“姑娘,该喝药了。”她的声音清冷依旧,但看向沈青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药汁,沈青黛的眉头本能地又蹙了起来。刚才那一碗的滋味还记忆犹新。

“惊雪…”沈青黛的声音带着点难得的软糯,像是无意识的撒娇,“能不能晚点再喝?”她看着那碗药,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抗拒。在亲近的惊雪面前,她偶尔会流露出属于十九岁少女的、不那么坚强的一面。

惊雪不为所动,将药碗稳稳地递到她面前:“姑娘,真气枯竭,经脉受损,这药是固本培元、修复损伤的。拖不得。”语气是医者不容置疑的冷静。

沈青黛认命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接过药碗。温热的碗壁烫着她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如同即将赴刑场般,仰头将那碗苦涩的药汁大口灌了下去!

浓烈的苦味瞬间席卷了所有味蕾,霸道地冲上鼻腔,激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飞快地将空碗塞回惊雪手里,然后立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枕边的青玉小罐里抓出一颗蜜饯塞进嘴里,用力吸收着那清甜的滋味,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苦。

“咳…咳咳…”喝得太急,又被苦味呛了一下,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动了肩伤和受损的经脉,疼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药庐的门被再次推开。玄色的身影去而复返。

萧景珩站在门口,显然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沈青黛正捂着嘴咳嗽,眼角泛着被苦出的生理性泪光,小脸皱巴巴的,手里还捏着半颗蜜饯,一副被药折磨得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与他离开时那个冷静分析的医者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脚步顿住,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和紧蹙的眉心上,又扫过惊雪手中那空空如也的药碗。一瞬间,他明白了。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沈青黛的咳嗽声卡在喉咙里,脸颊因为尴尬和咳嗽憋得更红了。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更没想到会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想挺直背脊,恢复平日的淡然,但肩头和经脉的疼痛让她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僵硬。

萧景珩没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他径直走到床边,目光先是落在她因咳嗽而微微起伏的肩头,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抬起眼,对上她带着窘迫和一丝倔强的视线。

他伸出手,却不是朝向药碗,也不是朝向蜜饯罐,而是摊开掌心,递到沈青黛面前。

掌心里,是同样的青玉小罐,里面静静躺着几颗裹着更厚实糖霜、个头也更大些的蜜枣,红艳艳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甜香。

“这个,”他的声音比之前温和了一些,目光扫过她手中那半颗普通的蜜饯,“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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