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辞和那个男人以亲昵姿态离开后,他一晚上都没回来。
许宥礼躺在腐烂成泥的地毯上,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黑雾,笼罩着整个房子。
走廊的灯光一闪一闪,也被他阴郁的心情影响到。
难道他真的和那人在外面过夜了吗?
明明知道江辞和自己交往之前桃花无数……却还是,心如刀绞。
从许宥礼身体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黑雾,化作他的影子,俯在耳边呢喃。
“去找他,杀了他身边那人,钻进他的皮囊里。”
很简单的办法。
江辞喜欢上谁,他就杀了谁,然后成为这个人。
他就可以永远永远和江辞在一起了。
可是。
许宥礼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真的这么做,他会永远像只肮脏的老鼠,躲在一个又一个皮囊下面,不见天日。
江辞也永远不会看见他,爱上他。
他太过贪婪。
想要江辞的爱。
想要江辞只看着他,一个人。
许宥礼闭上眼,心脏痛的像塞进了一台绞肉机,身体的孔隙被恐慌塞满。
他们会在干嘛呢?
接吻,做-爱,像和自己相处一样,和那人用同样的姿势吗?
光是想到那场面,许宥礼灵魂剧痛到想要再死一次。
他必须加快动作,不能坐以待毙。
他难以容忍,江辞在自己眼前爱上一个又一个男人。
许宥礼开始思考让江辞爱上自己的方式。
江辞在富有环境中长大,对创一代的爹很是不屑,钱、权对他来说并没有诱惑力。
但似乎对靠自己爬上高位很是憧憬,他也许能帮到忙。
江辞和自己一样,是失去了妈妈从小没人疼的孩子。
就像同根分叉的两朵花,许宥礼绷紧全身力气爬到高位,用外表的强壮牢牢包裹住脆弱的心脏;
江辞则摆烂,肆意妄为,干脆活出自己。
他们看似不同,需要的爱却是一样的。
也许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对待江辞,是正确的选择。
在此之前,许宥礼想到之前江辞一直爱吃的那家纸包鱼,他们家现在还没开业。
也许做那道菜给江辞吃,他会开心。
说干就干,许宥礼蒙上一身黑,戴上口罩,360度全方位包裹严实后,便出发前往菜市场。
他挑了一条油脂丰富、色泽漂亮的三文鱼,又买了各种辣椒。
然而不出所料,闹腾了一晚上。
偌大的厨房满是辣椒末,呛得人光是吸一口气,就能淌一脸眼泪。
许宥礼研究了不下七八种不同做法,最终以失败告终。
他揉了揉后背错位的骨节,看着满目狼藉,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了眼钟表,还有半小时,那家连锁海鲜超市关门。
现在也许还来得及。
事不宜迟,许宥礼再次出发,将摊上剩的三文鱼全部打包回府。
然而在路上,却遇见了江辞。
青年似乎很累,走路很慢,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像只饿了三天的丧尸,游走在大街上。
许宥礼眼神凝了凝,近乎本能反应,扫视着江辞露出为数不多的几寸肌肤。
脖子,没有。
小臂,没有。
脚踝,没有。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个念头伴随着酸胀感涌了上来。
——没有草莓,也不代表他们没做。
许宥礼握着塑料袋的指节紧了紧,内心酸涩又充满嘲讽。
简直是个疯子,到底什么答案才能满意?
这时,江辞也注意到了他,眼神微微一亮,扬起笑容和他打招呼。
“晚安,沈先生,出去买,东西吗?”
沈先生。
明明是自己亲口告诉江辞这么称呼自己,可听到时,耳膜还是如针扎般刺痛。
他任性地从律所凭空消失,如今,成年许宥礼在外界失踪,只剩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在这栋房子里穿梭。
而他的外表,是刚成年时的模样。
骨瘦如柴、长期缺乏营养。
如果不是在身边很多年的人,即便见到正脸,也压根认不出来。
分明知道江辞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可许宥礼出现在他面前,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时,还是产生了剧烈想逃的冲动。
那双眼睛,在不久前毫无温度地看着他,对他说两人的感情已经不重要了。
许宥礼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直勾勾盯着江辞很久,浑身一僵,压紧帽檐“嗯”了一声。
江辞走到他身边,橙花香气顺着风流落在鼻间。
“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许宥礼近乎忘了之后两人交流的内容,满心满眼只看见江辞翕动的玫瑰色双唇。
想亲。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只要他想,这个电梯、甚至整个楼都可以停止所有运转,可以任性地和江辞卡在同一个空间里。
江辞不喜欢长期待在密闭环境,如果电梯瘫坏,他一定会吓得像只小鸟似的扑到许宥礼怀中。
吊桥效应。
利用江辞的弱点,开始这段爱情不要太容易。
骨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许宥礼闭了闭眼,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
——他不要江辞难过。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却又浓厚的力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温暖、炙热,融化他冷到薄脆的血管。
许宥礼垂下眼睫,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
试图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好奇妙。
想他所想,思他所思,念他所念。
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许宥礼抬眸,深深地看了爱人一眼。
江辞,江辞,江辞。
他在心里无数遍呢喃着这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真想扣住他的腰,将鼻子埋在颈窝间,嗅那细腻的皮肤,质问他昨天那个男人是谁,今天去干嘛了。
但是,不行。
他还没有资格。
许宥礼勉强遏制住危险且越界的想法,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朝新家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他还能感受到江辞落在背上灼热的目光。
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短暂的松懈使得一根调皮的血丝从许宥礼身体里钻出,长出一只眼腾腾腾地朝江辞的方向跑。
想抱他。
许宥礼周身猛然绷紧,在黑线缠上青年脚腕的上一秒,猛然将其抽回。
他心惊胆颤地看着江辞消失的背影。
没被发现。
许宥礼松了口气的同时,微微眯起眼睛,将那根血丝斩断。
不听话。
——
接下来的一周,许宥礼都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江辞家。
社交媒体上,郁陆发了一条伤感视频,说是要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心态。
许宥礼见状,暗自挑了挑眉。
看来他是被江辞甩了。
许宥礼心情姣好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江辞出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尤其是晚上。
江辞是个优秀的猎人,晚上出门,一般是为了寻找合眼缘的猎物。
也许这是他的好机会。
——深夜,AC酒吧。
许宥礼穿着一身清爽安静的运动服装,坐在吧台前,漂亮的骨节把玩着红酒杯。
高贵的红色液体将他本就无血色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剔透。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朝他搭讪,都被此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泄了气。
许宥礼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两米处正和同学玩酒桌游戏的江辞身上。
他在等他注意自己。
这时,一抹黑色身影从他身后路过,朝着江辞走去。
只是一道细微到足以忽略的凉风,却让许宥礼的脑子里瞬间响起警铃。
——令人不悦的味道。
果不其然,男人径直走到角落处的卡座前,看着江辞说道:“我刚才在那边就注意到你了,很好看。这条项链也很特别,是Tiffany的当季新款吗?”
对方没有强烈目的性的搭讪让江辞并无反感,他笑了笑,“是,你眼神真好,这么昏暗的光下也能看清。”
“当然,它很衬你。”说着,男人走到最近的服务生身边,俯身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对江辞说道:“请你们喝点东西,就当交个朋友,下次见。”
没有下一步交流,倒是让江辞格外意外,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摆摆手道:“再见。”
十分钟后,服务生推来了一车黑桃A。
虽然江辞对这种在酒吧名不副实的酒并无好感,但男人第一面就如此豪气阔绰的行为,倍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感知到这一情绪变化的许宥礼脸上的表情像结了一层寒冰,森冷无比,血丝快要顶破胸膛。
他无比厌恶男人的做法。
又或者说,深深嫉妒着。
事到如今,他竟然也只敢在这里坐着,暗暗期待着江辞会给他一个眼神,主动爱上他,向他搭话。
那个男人,无疑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对情感似乎游刃有余,刚好和江辞旗鼓相当。
他们或许……
许宥礼猛地抬起酒杯,辛辣的酒液顺着腐朽的喉管流入皮肉,火辣辣地疼。
他无法承受江辞会在自己和别人之间选择另一人。
哪怕是片刻短暂的游离,也足以像颗巨型导弹将他击垮。
他会对江辞好。
哪怕付出一切。
不可以是别人。
寒意源源不断地从他身边蔓延,很快,周围几人开始察觉到刺骨的寒冷,纷纷叫苦不迭。
“老板,你空调干嘛开那么足啦!”
“温度高点……算了算了,直接开制热好了!”
“靠,老板你们家空调不要钱是不是?”
老板连连道歉,发现空调的温度已经失控,连忙找来店里的修理工维修。
短短的二十分钟内,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随着江辞身影离开,寒气骤然散去。
拿着螺丝刀敲敲打打、看不出任何端倪的修理工察觉到温度后,一脸茫然地和老板四目相对。
“好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