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尊者的住处既不血腥污浊，也不杀气凛然，而是充满了红尘三丈间的华丽奢靡。

空气中香料清淡，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气息，仿佛是凡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富贵人家。

却是异常的安静，让他觉察到一种寂静寥落的烦闷感。

如此一个称得上是安宁的氛围，安在那赫赫威名的无相魔尊身上，就颇有些矛盾了。

鹤无极在塌上坐定，依旧垂着眼沉默，等待那不知喜怒的尊者随意发落。

陌尘挥挥手，在两人中间横插了一张雕花缠木小案。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很是慵懒散漫地开口：

“我平生最喜欢你这样的小辈，不骄不躁，有目标有动力，看着感觉是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鹤无极一愣，抿唇道：

“多谢尊者夸奖。”

明明对方的话不走心极了，但由此间最强的真仙强者口中说出，就多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让他有一种“言出法随”的感受，心底竟是怪异地有一些喜悦。

陌尘淡淡一笑：

“我无相魔尊从来不屑于强人所难，虽是魔头，但自认为内心通达，行事光明磊落。你可知，为何我让你当正宫？”

鹤无极看着自己的手指，透过指缝，又望向塌上红纱。

他声音很轻：“因为我是特殊的那一个。”

陌尘目光近乎温和地看着他。

“对，你是特殊的那一个。你不怕我。”

听到这句话，鹤无极淡灰色的瞳孔中一抹厉色闪过。

他紧抿着唇，浑身气象呈现出一股出鞘的锐利之势，随后猛地抬头，直直看向那人。

“不是不怕，而是不惧！”

说完这句话，他却是长久地愣住了。

淡灰色的桃花眼眸，微微睁大，撞入一双幽深淡漠的黑眸中。

眼前的人眉眼馥郁美丽，明明近在咫尺，却有一种不可触摸不可亵渎的梦幻感。

极致的红尘色相，让人忍不住为之呼吸一窒，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想要探究的念头。

微微错开眸时，却瞥见那人雪白莹润到有些刺目的肌肤，微微发白的面色，以及殷红似血的唇。

乍然看上去，竟是感到眼前的人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病弱，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的暗含羸弱。

此时斜倚着手臂，三千青丝散漫地蜿蜒着，狭长的眸子深幽平静，凝睇一般看着他。

鹤无极呆呆地对上那双眼睛，胸腔闷到发疼，长久后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他恍然回神，有些魂不守舍地眨了眨眼。

陌尘声音冰冷无情，又错觉温存：

“那现在呢？你恐惧我吗？”

鹤无极手指被烫到似的微微一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声音干涩：“现在，也不惧。”

听到这话，陌尘幽深的眸子里带了几缕微薄的笑意，仿佛碎玉琼花般渺不可寻。

“你不惧我，心性就已经胜出其余人十分。这种正宫之位，自然就非你莫属了。”

“……”

鹤无极很想开口再呛对方一句，说这正宫之位他也不想要，只一心求死。

可先前已经设想好的激怒对方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而是心乱如麻，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