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在姜伶心里,已经好到了这个程度么。
我想对姜伶说你错看了,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或许只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许只是你对我有了恋爱滤镜。
你知道在我爸嘴里我是什么吗?
——是蠢猪、废物、赔钱货。
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伦理上最亲爱的爸爸啊。
多么讽刺。
血缘上最亲密的人尚且这样评价我,我又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厚爱我呢。
我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我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到坦然而毫无保留。
我承认,我在家里没得到的爱与认同感,在姜伶这里得到了。我很迷恋这种感觉,如此温暖,让人上瘾。
我便不敢托出我的自卑。
我对谈恋爱虽然无甚经验,但也通过网络触类旁通地知道,感情里是存在博弈的。
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软肋和盘托出,无异于把自己在感情里的筹码全部送给对方,这样会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太过被动,从而不被珍惜。
不是我不信任姜伶,担心因被动而被姜伶玩弄真心。
或许姜伶在爱里不够成熟,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真心。
我只是一直以来都处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被这种情绪笼罩久了,我便没法做到完全坦诚。
我可以示弱,但又不能太弱。我需要让自己处于被怜爱的处境,但同时也要容许自己有被想象的空间。
我于是没有抖出我的自卑,只附和道,“那我们就不要分手。”
姜伶别过脸来,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冲我点了点头。
草地上十指交扣的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都聊到分手这个话题了,我又想起来一个延伸性话题,“那你和你的前女友……就是你觉得分手之后,还应该和前任保持联系么。”
“那当然不。”姜伶言之凿凿,“分手之后还保持联系,那也太奇怪了,也是对现任的不尊重吧。”
“这么说,你把她们都删掉了?在分开之后?”
“怎么?查岗啊?”姜伶笑了,顿时却又像觉得自己理亏似的,很不硬气地解释起来,“对啊,都删掉了,这是原则嘛。”
我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不要分手。未来我和姜伶不管发生什么,不能轻易提这两个字。
不可以,不能够。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我和姜伶连朋友都没得做。
只要想想,就无法接受。
我们绝对,绝对不要走到那一步。
除非,真是到了无力回寰、万不得已、救无可救的时候。
联想之际,姜伶继续道:“不过也不全是我删的,我也会被人删嘛。前阵子还有个人跑回来加我好友呢,说想跟我回到从前……我没通过。说得好听,估计就是惦记我的钱吧,我也是会长教训的。”
“财不外露,就算是谈恋爱,也不要表现得自己好像很大方的样子啊,太容易被利用了。”
“……我喜欢给喜欢的人花钱嘛。”姜伶挠了挠头,又反应过来,“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你跟她们又不一样。”
“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我语气平静地说完,顿觉心怦怦直跳,才意识到自己进行了一次表白。
或许还带了一点对“她们”的“拉踩”。
在这段感情里我既自卑又自负。
我伸手进兜里,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到了指腹,摸了摸,发现是草莓硬糖的三角糖纸。
“想吃草莓糖么?”我把草莓硬糖从兜里摸出来。
“一个招数用两次……是不是就不好用了?”
“哼,不吃算了。”
我兀自剥着糖纸,把草莓糖放进嘴里,就在这个时候,姜伶伸过手来,扣住我的后脑勺,把我的脸掰了过去。
“谁告诉你我不吃。”
鄂尔多斯草原的星星不似海市那般小气,只像是谁打翻了珍珠匣子,白花花地撒了一满整个天际。
此时此刻在鄂尔多斯,在铺满繁星的夜空下,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接吻。
银河在上,草原在下。而我们在中间,终于找到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