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摊开掌心，黑色十字明晃晃展露出来，似乎早就明白了什么。
宥执没想到他这么坦诚，不由得一愣。随后，他余光瞥到福林夫人身边的管家，一直朝这边张望。
“你干什么？”宥执迅速反应过来捏住卡莱尔手掌，“被发现了怎么办？”
卡莱尔神色淡淡，“发现又如何，我就一定是恶魔之子吗？”
倒也可以不是……
但系统规定，不按照流程走就缺少游戏体验、缺少直播效果，系统会强制抹除角色与玩家。
他还不想死。
宥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没有人愿意因为游戏丧命。
按照剧情发展，被献祭的就只有卡莱尔一人，他是程序跑出来的虚拟人物，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不断安慰自己，游戏而已，重开一把又能看见活生生的卡莱尔。
没错就是这样！
宥执抬眼，明亮的眸子倒映出血月轮廓，“仪式快开始了。”
卡莱尔伸手搓了搓宥执柔软的发丝，而后展开双臂，浅浅勾着唇角，“仪式之前，抱一下吧！”
[抱他呀！等什么呢？等仪式结束提着卡莱尔脑袋回家下饺子？]
[主动送上门的都不要，玩家你怂了？]
[卡莱尔求抱抱的样子好乖啊！]
[靠！不争气的小崽子，你不抱就闪开，我来！]
弹幕热情高涨，而处于剧中的宥执却一脸茫然。
抱？抱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那就……抱……”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宥执就被卡莱尔揽进怀里，庞大的身躯将他紧紧包裹住。
宥执净身高178，但卡莱尔异于常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长到190了，可能还不止。在身高有着绝对优势的卡莱尔面前，宥执就像个娇小的乖宝宝，被牢牢箍在怀中。
明明上次推演，卡莱尔还比他矮半头，再次进入剧情他就已经……这么大了！
吃激素了吧，长这么快！
一个短暂拥抱过后，卡莱尔如愿松开宥执，滚烫的掌心依依不舍扣着他的后颈。
沉默一会儿，卡莱尔微微低头。
鼻尖相触，宥执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亲爱的哥哥，不要害怕，大胆去做，就像之前那样。”
宥执好奇地盯着卡莱尔的眼睛，像之前那样……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觉得卡莱尔此刻的眼神，似曾相识。
献祭仪式即将开始，卡莱尔被皇家侍卫团团围住，当然也包括宥执。
事到如今，皇太子仍不相信卡莱尔是恶魔之子。如果他是恶魔，为什么要屈居人下而不反抗，这根本说不通。
可巫师一口咬定他就是恶魔，除非巫师能找出证据来证明卡莱尔就是恶魔，或者卡莱尔能证明自己不是恶魔。
但是献祭仪式开始了，已经没有时间来证明。
宥执看出来皇太子不情愿压着卡莱尔走上祭台，一再拖延时间。
正当这时，系统响起。
[系统：距离献祭仪式完成还有十五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系统：恶魔图腾仍未解锁，请玩家务必在仪式进行之前揭露真相。您还有30秒时间，做出决定。]
“我不揭穿会怎样？”
[系统：任务失败，您与主角将同时被销毁。]
“任务不会失败。”宥执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做那个献祭卡莱尔的人，对吗？”
[系统：是的。]
“那我跳过揭露真相这个环节，直接杀了卡莱尔完成仪式！反正你也没说必须揭露真相才能献祭。”
[系统：……]
[系统：玩家无权改变剧情发展。]
宥执还在辩解，“我没改变，卡莱尔最终还是献祭了喔！”
[系统：(O?O)]
“好了，就这么办，跳过这段揭露剧情，我直接动手！”
[系统：(????)]
观看直播的群众笑成一片。
[靠，要不你能活到现在呢，你是真会卡bug！]
[玩家：还有多长时间？系统表示：十五分钟。玩家：太长了，等不及要动手了！（跃跃欲试）]
[什么什么！是要杀死卡莱尔嘛！可是我还没看够呜呜呜～]
[刚从隔壁回来，咱们和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剧本好吧！系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给他走后门口了？]
后门，什么后门？
短短一瞬，宥执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弹幕确实在刷“走后门”。
奇怪，怎么突然能看见弹幕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系统紧急修复，并关闭弹幕发言。
[系统：剧情已修复，请玩家完成“揭露恶魔图腾”任务，任务失败，玩家将自动脱离剧情，与鬼新郎举行冥婚仪式。]
[系统：倒计时十秒……]
“等等！”
[系统：八、七、六……]
“卡莱尔，给我看看你的后颈！”在系统的倒计时声中，宥执忽的喊出这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卡莱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宥执笑了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祭台附近的群种纷纷偷来目光，匪夷所思地盯着全场唯一一个黑发男子。
“哦！上帝！那是什么人，他的头发居然是纯黑的！”
巫师也看了过来，死死盯着宥执。
在这个国度，黑色被视为神明，红色为恶魔。
众人窃窃私语，无不在讨论宥执的身份。有人猜测他是神明的使者，为除掉恶魔之子而来。也有人猜测他是恶魔的奸细，故意打扮成这样迷惑视线。
祭台底下的群众顿时乱成一团，持有不同意见的两拨人差点打起来。
卡莱尔无心理会祭台那边发生的一切，他静静看着宥执。高喊要看他后颈的人，因为心虚眼神躲闪，脸颊染上淡淡粉色。
其实在喊出那句话之后，宥执就后悔了。他未免也太直白了，这和当众指出卡莱尔是恶魔之子没什么两样。但系统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众指认就算完成任务。
不管用什么方式。
宥执提着一口气，害怕卡莱尔不答应，又害怕卡莱尔答应。
但卡莱尔并未放在心上，他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微微俯下身子，露出后颈上的黑色图腾。
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翅膀，好像下一秒就要展开双翼，带着卡莱尔飞向高空。
“你还满意吗？”卡莱尔意有所指道。
[系统：恭喜玩家完成指认。]
听到系统声音后，宥执抿了抿唇，“抱歉。”
距离卡莱尔最近的皇太子看到他后颈的图腾后，瞬间呆滞。
“匠师阁下，你怎么……”他不敢相信，传闻竟然是真的！
卡莱尔走到宥执身后，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想不想看点更有趣的？”
宥执没有出声，思绪还沉浸在那对黑色翅膀中。
侍卫们见状迅速排成一排，举起佩剑指向卡莱尔。
“发生了什么？”
“哦，天呐！你们快看！”
争执声戛然而止，平民们纷纷看向卡莱尔和黑发男子。
只见卡莱尔背后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头顶冒出两只尖尖的小角。
“他挟持了那个黑发男子！”
“哦，那可真是不幸。”福林夫人站出来，一脸忧伤望向卡莱尔，“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在伤害无辜的人了，好吗？”
卡莱尔不屑地笑笑，抬手遮住宥执双眼，掌心黑色十字骤然变红。宥执闭上双眼，灼烧感并没有如约而至，他感觉到掌心那股温热的舒适。
几秒后，卡莱尔笑意涔涔地附到他耳边说：“亲爱的，睁开眼睛吧。”
宥执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令他冒出一身冷汗。
刚才还一脸忧伤要哭不哭的福林夫人，露出邪恶的笑容，从嘴里冒出的两颗长尖牙宛如蛆虫蠕动，唇边流淌着红绿混合的粘稠脓液。她提起的裙摆底下，暴露出无数双毒蛇一样猩红的眼珠，对卡莱尔虎视眈眈。
旁边的巫师，帽子上顶着一颗巨大的头颅，头颅张着大嘴，左右各长出一只耄耋老人般枯瘦的手臂，交叉缠住巫师下巴。
而围观的平民，也不是之前看上去的那样人模人样，他们化身成各有特色的妖魔鬼怪，无不对卡莱尔摆出痴态。
那是一种想要将他蚕食殆尽的欲望。
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骷髅，她举着匕首朝宥执和卡莱尔冲过来。
“都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父亲！”骷髅边跑边说，眼睛里流出褐色液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城墙！哦，宥执想起来了，这个穿着漂亮裙子的骷髅是城主的女儿莉莉娅。
卡莱尔被抓走后，备受虐待，是皇太子下令斩首城主，并将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予以警示。
但在莉莉娅眼里，城主是一位疼爱她的好父亲。
宥执转头看了眼皇太子，皇太子和他身边的侍卫都还维持着人类模样。但他身后的国王，已经和福林夫人一样发生了异变。
“拦住她！”皇太子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拦住莉莉娅，夺过她手中的匕首，
殊不知莉莉娅身躯忽然暴长，四肢扭曲着将侍卫们拧成麻绳状，皇太子拔出宝剑，“原来你才是恶魔！”
亲眼看到变异的莉莉娅，皇太子彻底打消卡莱尔是恶魔之子的念头，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圈套。
莉莉娅长得比城墙还高，力大无穷，她动动手就把皇太子扔出十多米远。
“去死吧！去死吧！”
莉莉娅被仇恨蒙蔽双眼，腐烂的手臂朝卡莱尔伸过去，“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害死我父亲，你去死吧！”
卡莱尔抱着宥执的腰，踮脚腾空而起，伸展的双翼挡下所有攻击。他盯着莉莉娅，挑了挑眉。
一道红光乍现，将莉莉娅劈成两半。腐烂的躯壳底下流出大片脓液。
巫师抬手，“哦！尊贵的神明，您的使者不幸牺牲，但您的精神永存！”
围观群众听到巫师的话，纷纷跪地拜见神明。
“他们……”宥执张了张嘴，他知道那些人是被巫师迷惑了。
至于卡莱尔让他看到的这一切，究竟是真相还是障眼法，不得而知。
[系统：距离献祭仪式还有五分钟，请玩家做好准备。]
宥执闭了闭眼，“一定要献祭吗？”
[系统：为保证剧情完整，请玩家务必完成献祭仪式。]
很奇怪，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剧情推演总是忽略掉献祭的前因后果，在系统的引导下完成的每个任务都只和卡莱尔有关。虽然卡莱尔是这场游戏的主角，但也不必为了突出主角存在感，刻意抹掉很多线索。
带卡莱尔逃出庄园，每一步都是他自己想办法，只要涉及到其他线索，系统立马提示无权限查看。这次推演更是莫名其妙的指认，逻辑不通，完全就是强制性命令。
目的就是逼卡莱尔主动献祭，当然现在不一样了，系统在逼他献祭卡莱尔。
是系统bug，还是幕后主使已经迫不及待了？
[系统：距离献祭仪式还有3分40秒，请玩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任务失败，玩家将……]
“闭嘴！我知道后果！”
宥执闷闷不乐道。
卡莱尔死了还能活，他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卡莱尔，放我下去。”
“为什么？”卡莱尔问，“你不想和我一起离开吗？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不知为何，听了卡莱尔这番话后，宥执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卡莱尔，我是……人。”
宥执几乎是咬着牙说。
卡莱尔沉默片刻，“你介意我是恶魔？”
“我……”
“没关系，我都知道。”
卡莱尔挥动翅膀，缓缓落地，他捏了捏宥执耳垂，“亲爱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音落，卡莱尔收起翅膀走向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