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好歹说一句好听的，万一我真死了呢？”杨戬望着人，眼中充满无限深情，“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死了，我的魂魄也会记得回来找你的。”

“是么？”韦护仍是一脸冷淡，他才不相信杨戬这么容易死呢。

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竹子精又在下面作孽。所到之处，一片干枯。很多人都被它吸成了人干。真是害人不浅。

“不能再耽搁了，我这就去了，你在上面配合。”

“嗯。”想了想，还是加多了一句：“小心。”

杨戬冲人笑了下，落入云头去，就不见了身影。

韦护将云腾了下去，努力睁大双眼，找寻那竹子精的踪迹。

竹子精一跃千里，扎根到地上，很快就将一片绿洲吸成了沙漠。这么大幅度的变化，还是很容易看到的。韦护手持着降魔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竹子精拥有这么恐怖的能力，它真的不会将杨戬吸成人干吗？

杨戬说的那个方法是，他潜伏到地下去，切断竹子精的根须，让它无法补充能量。韦护在上面趁此机会打击它。两人相互配合，上下夹击，说不定就将那竹子精给收拾了。

韦护祭出了降魔杵，机会也许只有一瞬，他深呼吸了口气，腾到了那竹子精作孽的上空。

竹子精在底下蹦蹦跳跳，像个顽皮的小孩。这个顽皮的小孩，顷刻就把老虎大象狮子麋鹿豹子兔子等等动物，一下吸干。

万物之本便是水，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身体里都储藏着水。水被抽干了，就变成了干巴的皮囊。

风猎猎吹着韦护一身衣袍，身后的天空十分湛蓝，飘着几朵白云。真是一个美妙的天气。

韦护站在云端之上，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说不清是热的还是紧张的。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底下，杨戬什么时候动手他是不知道的。他所能看到的是竹子精的动作。只要竹子精动作稍有迟疑，他便知那是他行动的时机。

必须一击即中，机会只有这一次。

眼看竹子精落到了一处村庄，动物们预先察觉了危险，四散奔逃。村民们一脸懵逼，但见动物们疯了似的逃窜，忙不迭地跟着跑……

韦护见了，连忙落下降魔杵去，要将竹子精赶离人类村庄。他的降魔杵还是有些用的，虽然打不着那竹子精，但是打到了地面，把地面打出了一道深沟。

竹子精往后一跳，还想继续往村庄去，韦护又落下降魔杵去，打出了一道深沟。

杨戬到底在干什么！韦护等得都有些着急了，他开始行动了吗？怎么等这么久还不见他动手？

韦护也不管了，当下先阻止那竹子精继续害人。他快速出手，将竹子精赶离人类村庄。

就在他将竹子精赶离人类村庄的时候，有几个小孩从外面回村，竹子精一落在他们面前，眼看几个小孩危矣！韦护看得急死，他的降魔杵无论如何打不下去的，因为那几个小孩承受不起他一杵的威力。

正在这时，杨戬忽然出现了，他手持三尖两刃刀将竹子精和几个小孩隔开。小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停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

“跑啊！”韦护在云头急得头顶冒青烟，偏偏那几个小孩觉得好玩，还在原地拍手叫好，大概觉得杨戬在耍把戏给他们看。丝毫不知道死亡之神就在几步之外。韦护再也等不住，降下了云头去，冲几个小孩大吼：“跑！快跑！”

几个小孩被他吼得一震，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许是害怕，他们这才退着往后跑走了。一个个跑得跌跌撞撞，却是真的跑走了。

杨戬和竹子精打了一阵，知道再怎么打也无法将它打死的。根本就打不死！

事急从权，杨戬也顾不得把竹子精收进山河社稷图会不会将里面毁了。他当即祭出了山河社稷图去，竹子精还想逃脱，一蹦出去，山河社稷图飞去将它一裹，竹子精顿时就被收了进去。

杨戬收了竹子精，暗松了口气。至于收进去了怎么处理，以后再说吧。

若是早这么干就好了，费了半天劲。

韦护回过头来，看到杨戬已经停止了打斗，手上拿着一幅画卷，想来是山河社稷图了。

“杨戬，你把它收了吗？”韦护着急地问。

“韦护，”杨戬一面向他走来，一面说：“我还是先把它收进山河社稷图……”说到此处，忽的顿住。视线往下，只见右手上拿在面前的画卷。画卷里幽幽探出了一根竹须，那竹须狡猾地将杨戬的手腕一卷。杨戬神色一僵。

韦护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正要走过来，杨戬忽然喝了一声：“别过来！”

“怎么了？”韦护停下了脚步，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向他的手上，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那根细细的竹须。

“韦护，我爱你。”

“忽然的说什么……”说什么胡话！韦护正想破口大骂，都到了这时候他还不正经。

韦护扫向杨戬的脸，杨戬只来及说出这一句甜蜜的爱语，接着整个人瞬间石化，像座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温和儒雅地看着人。他一向是如此的温和儒雅，像天上的太阳。耀眼得无法直视。从前，韦护就是被这样的他所迷惑，才要死要活地想要他。

他们面对面站着，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时光，才明了了彼此的心意。

三百年前在朝歌那场庆功宴上，韦护问过醉酒的杨戬，他想要谁。

杨戬当时说的是，“想两个都要。两个都要。”

从那以后，韦护一直觉得杨戬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不是真心跟他在一起的。

三百年后，韦护再次问喝醉了的杨戬，问他想要谁。

杨戬毫不迟疑地说想要韦护。

再问。

还是说想要韦护。

韦护问：那孔宣呢？

杨戬说：孔宣是谁，不认识。

韦护冷笑：你是在骗我吗？

杨戬说：我没有骗你。

虽然是醉话，韦护却听进去了。最后还是从了他。

此刻看着石化的杨戬，韦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撕扯着他的心：不要啊！！！！！

风一吹，杨戬就化了飞灰。

山河社稷图掉落在地，重重砸在了韦护的心头。

韦护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瞬之间。

韦护浑身冰冷，血液逆流，难以呼吸。他觉得他死了，又觉得分明还活着，因为心还在跳。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走了。周遭静得可怕。

尖利的鸣叫宛如利刃刺穿了韦护的脑袋，有什么东西瞬间将他的灵魂撕碎。

先前的几个小孩去而复返，手上拿了大块的石头，朝韦护丢去。

韦护被砸了一下头，转过身来，双眼发红，看到那几个小孩。忽然觉得好恨他们。

他们无辜，杨戬就该死吗？为什么救了他们，还不知道感恩……还来挑衅！

“滚！”韦护磨着牙，冲他们吼着，“再不滚就打死你们！”

“哇！！！”几个小孩被吓得，又扁了嘴，大哭起来。小孩的父母从村庄里跑了出来，很多人听到哭声从村庄里跑了出来。

小孩见着了自己父母，顿时有了靠山，哭得更大声。一个个向父母告状，说这个人如何如何地凶他们，打他们。小孩把不知在哪里弄的一身伤给大人看，大人一看，这还得了！几个凶悍的家长跳了出来。质问他是不是打小孩了。

“敢打我家小孩不想活了是吧？”

“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别想走！”

“敢欺负我们小孩，不想活了！”

“大家先把他绑了，免得他跑了！”

周围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伐声音，韦护只听得一片嘈杂，根本没听清楚说的什么。

他的脑袋一片麻木，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山河社稷图。手上发着颤，山河社稷图不小心抖开了，画轴一头掉落到了地上，展开的图上很多地方变成了一片荒芜。一片，又一片的荒芜。死亡气息在画上弥漫，看得人心颤。

小孩见大人在，又壮了胆，拿石头去丢韦护。石头不断地落在韦护的头上身上，把他的头砸出了血。血液汨汨地流出，他忽然觉得好疼，好疼啊！

颤着手将山河社稷图卷起来，一群人却拿了绳子上来绑他。

韦护见人绑他，忽然恼怒地一把挥开了他们：“你们干什么？”

“嘿！看着斯文还挺凶！大家一起上！”

“把他绑了！”

“别让他跑了！”

韦护看着这群强盗一样的人，一个个的面目可憎。一刻钟以前他们还在四散逃命，一刻钟后就来恩将仇报。

为什么要救他们？他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要救他们？为了救他们，杨戬他已经……

看着这群面目可憎的人，韦护忽然阴狠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双目赤红，恨得要毁天灭地，“该死！”他跳到了半空之中，祭出了降魔杵，一杵下去，将底下的人全部砸成了肉泥。

“哈哈哈哈哈！”韦护状若疯癫地大笑了起来，“去死吧！你们这群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