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禹今天跟王崇特意早走了十五分钟，为了把桌子换回来。

分手后再当同桌对谁都尴尬吧。

“路米昨天知道你们俩分手，差一点没有把我手机轰炸死。”

王崇坐在一边看着他收拾东西一边对他说。“你们俩官宣文案谁都没有删啊？”

……

对啊，官宣…文案。

牧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妈的忘记了。”

王崇勾了勾嘴角，还没等开口，路米一个闪现冲过来：“牧禹！！”

“哎哟喂，吓我一跳。”

“你和陈航分手了？为什么！！”

牧禹愣了愣，随后低下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件事情。”

“说！”

“有没有空房子给我住住…”

路米思索了半天，才点点头，“有啊，我爸之前买过一套…不过！你和陈航…为什么分手？”

牧禹心里松了口气，有地方住就行。“我耽误他了。”

路米顿了顿，“就因为这个分手？！”

“好啦路大小姐~你快回座位吧，他们俩的事情让他们俩解决。”王崇看着路米不满的回到座位后，自己也叹了口气。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他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疑惑都有。

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看他为什么突然从陈航旁边搬走，看陈航此刻走进教室会是什么反应。

陈航是在早读铃响前一分钟进来的。他背着书包，步子迈得很稳，像往常一样。

但牧禹能感觉到他进门时，整个教室的声音都低了半度。

他没转头，只是盯着语文书上的文言文发呆。

陈航走到自己座位旁，没有任何表情，他放下书包，拉开椅子，坐下。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往牧禹这边看一眼。

但牧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很冷很沉默。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早读课代表领读的声音响起来，教室里充满了齐读的声音，偶尔会掺杂几句闲话。

牧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

他看见王崇偷偷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假装认真读书。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张老头的数学课。

张老师抱着教案进来时，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把教案放在讲台上，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教室。他的目光从前往后，又从后往前，牧禹低下头，假装在看课本上的例题。他能感觉到张老师的目光扫到他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移开了。

他松了口气，刚想抬眼，就听见张老师的声音响起来，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牧禹。”

牧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慢慢抬起头，看见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转着一支粉笔，目光正落在他和王崇的座位上。

“你什么时候搬回这儿的？”张老师问，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禹身上。

牧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他攥紧了手里的笔，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早上。”他这么说

“哦？”张老师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靠窗的座位，“陈航，你之前不是和牧禹一起坐吗？”

陈航一直低着头，听见叫他名字，才慢慢抬起头。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又分开了？”张老师放下粉笔，双手放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座位是随便换的吗？”

牧禹想说什么，又不好辩解，于是闭上嘴干脆沉默。

张老师没再追问，只是又扫视了一圈教室，然后拿起教案：“好了，上课。今天讲新的章节，把书翻到……”

牧禹松了口气，老班没有追究。

毕竟之前才被叫到办公室说过这个问题，现在…真分开了倒是…也算让他说中了。

他拿起笔，准备记笔记，却发现手还在抖。

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张老师刚才的眼神。

下课铃一响，张老师刚走出教室，王崇就凑了过来：“完了完了，老班肯定看出来了。”

牧禹没说话，只是把笔帽盖上，动作有些僵硬。他知道张老师看出来了。

张老头至少教了十几年书，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这点小动静哪里瞒得过他。

果然，第二节课间操的时候，张老师的课代表就来喊人了。

“牧禹，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课代表说完，又看了他一眼，“还有陈航，也叫了。”

牧禹站起身，感觉腿有点软。他没看陈航，径直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有同学在打闹，声音很响，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吵很吵还有…很心慌…

牧禹走到门口时，看见陈航已经站在里面了，背对着门，看着窗外。

“报告。”牧禹敲了敲门。

“进来。”张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牧禹走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茶叶味。张老师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一叠作业本，手里拿着红笔，但没在写。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牧禹没坐，只是站在原地。陈航也转过身来，脸色还是很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老师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两个，没说话。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窗外传来的课间操音乐，还有远处操场上的喧闹声。

这种沉默比任何训斥都让人难受。牧禹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他偷偷攥紧了拳头。

“说吧，”张老师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怎么回事？”

牧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他能感觉到陈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不敢抬头。

“闹别扭了？”张老师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还是……有别的原因？”

“没有……”牧禹的声音很轻，他不知道陈航说了些什么，“就是……想换个座位。”

“想换座位？”张老师重复了一遍，“之前想和陈航坐一起，现在就想换回来？牧禹，你当教室是你家客厅，想怎么摆家具就怎么摆？”

牧禹没吭声。他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

“陈航，你说呢？”张老师把目光转向陈航。

陈航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老师，是我不好。”

“你不好？”张老师挑了挑眉，“怎么个不好法？”

“我……”陈航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上课有时候跟他说话，影响他学习了。”

“哦？是吗？”张老师看着他，“我看你们俩之前坐一起，成绩都挺稳定的，怎么突然就影响了？”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默。课间操的音乐停了，外面传来学生们回教室的脚步声。

牧禹能闻到张老师杯子里飘出的绿茶味，有点苦。

“老师，”牧禹突然抬起头，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是我的问题。我想跟王崇一起复习，他数学好，能帮我。”

这是他刚才在路上想好的理由。王崇的数学确实不错，这个理由听起来比“闹别扭”要合理得多。

张老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向陈航：“你觉得呢？他跟王崇坐一起，就能学好数学？”

陈航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低下头，没回答。

张老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放在桌子上。那是那种最普通的水果硬糖，包装纸已经有些褪色了。他推给牧禹和陈航各一根：“先拿着。”

牧禹和陈航都没动。

“拿着，”张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又不是毒药。”

牧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糖纸在手里发出脆响声。

他看见陈航也拿了，捏在手指间，不停地揉搓着。

“我带着你们也算久了吧，”张老师看着他们，眼神里少了些严厉，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你们俩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牧禹，你看着挺活泼的，但是心里有数；陈航，虽然是挺闷，其实心里也有主意。”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你们这个年纪，有点磕磕碰碰很正常。但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闹别扭也好，是别的什么也好，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很认真：“不能耽误学习。听见没有？”

牧禹和陈航都点了点头。

“光点头没用，”张老师放下茶杯，“我要你们发誓。”

“发誓？”牧禹愣了一下。

“对，发誓。”张老师看着他们，“对着我，也对着你们自己，发誓从今天起，好好学习，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都不能影响学习。”

他看着张老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牧禹张了张嘴，感觉喉咙还是有点紧，“我发誓，从今天起，好好学习，不耽误学习。”

他说完，看了陈航一眼。

陈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我也发誓，好好学习，不耽误学习。”

张老师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行了，回去吧。记住你们说的话。桌子的事，暂时就这样，等高考完了……你们再去解决”

牧禹和陈航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已经没人了。

“牧禹……”陈航突然叫住他。

牧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陈航站在他身后，很近，又很远。

“对不起。”陈航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听不太清又好像…能听清他话里面的重量。

牧禹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棒棒糖。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睛有点酸。他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上课了。”他说完，迈开步子，朝教室走去。

现在说对不起，早已经没有意义了。

回到教室时，第三节课已经开始了。

是英语课，老师在讲台上放听力。

牧禹轻轻推开门，溜回座位。王崇看见他回来，赶紧递过来一张笔记纸，上面用铅笔写着：“怎么样？老班说啥了？”

牧禹没接，只是把手里的棒棒糖放在桌角，然后拿出英语书，翻开。

听力的声音嗡嗡地响着，他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他看着桌角的棒棒糖，红色的包装纸，上面印着模糊的水果图案。

他想起刚才在办公室，张老师说“不能耽误学习”时的眼神，想起陈航说“对不起”时的声音，想起昨天晚上，陈航说的那一句“我们到此为止吧。”

喉咙里的刺痛感又涌了上来。

他低下头，假装在看课本，却用手悄悄捂住了眼睛。

指尖触到皮肤，一片冰凉。

窗外的阳光很亮，透过玻璃照在课桌上，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很足，昨天下完雨后今天就出太阳了。

阴雨天过去后，总会有太阳。

“到底怎么了？”王崇又把那张纸推过去，还小声说了一句。

“让我们好好学习。”

牧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书上的单词。

放学那会，陈航磨磨蹭蹭的收拾书包，似乎是在等他们先走，王崇给牧禹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留下来问问，让牧禹先走。

路米此刻跑上来，“来那套房子看看吧？”

牧禹冲她点点头，扯了扯嘴角，也算笑了。

那栋楼没有电梯，楼梯口堆着几个旧纸箱，墙角长着青苔。

路米掏出一串钥匙，在手里晃了晃：“我爸以前买的小房子，一直空着，最近想租出去，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住着。”

牧禹愣住了。他看着路米，又看了看那扇斑驳的单元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路米家条件不错，但从没想过他会提出让自己住在这里。

“上去看看？”路米已经开始往上走，

牧禹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