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光影模糊了,时予眠用力咬紧了牙,酸楚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毫不费力地将她淹没。
与泪水绝缘的第二十七年过去了,在二十八岁的这一年开头,一切都天翻地覆。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该拿王霏霏怎么办好了,这个奇怪的,可爱的,越看越爱的人,以为一开始就念念不忘地爱了,结果总有更进一步的时候。
她绝望又清楚地听见不周山坍塌的声音,然而她任由自己沉沦下去,无可救药,避无可避。
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却仍然无知单纯,也许在她眼里这是极正常的一件事,对她而言无可厚非,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真心换真心。甚至此刻她的神色有些愕然,显然没有预知到这样的局面,对突然来到的泪水感到不知所措。
对待眼泪,她的对策也笨手笨脚,一只手托着那个瞒着她偷偷摸摸做了那么久的蛋糕,手忙脚乱地腾出另一只手来擦,“时予眠,你怎么哭了?”
但是被珍惜,被爱着,怎么能忍住不掉眼泪。
时予眠任由她的手胡乱地擦过她的面颊,一刻也舍不得错眼地看着她,“不可以吗?”
王霏霏的手顿住了,掌心意料之外的热意,竟沾湿了她的心脏。在等待时予眠的那几个小时,她想过她也许会感到快乐,可是怎么也会有泪水。
“也可以。”
“感到幸福的话,也可以掉眼泪。”
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时予眠再也忍不住,“既然是生日,我能许个愿吗?”
王霏霏捧着蛋糕,眼睛在蜡烛的照射下亮亮的,清透的黑,她笑了一下,“许一百个都可以,一百个都能实现。”
“不需要一百个,一个就可以。”时予眠闭上了眼,“我的愿望是,可以抱一抱你。”
王霏霏急道,“诶,愿望不能说出来......”话到一半,她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时予眠睁开眼,俯下身吹灭了蜡烛。
周遭彻底陷入了黑暗,王霏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唇瓣有些干燥,她舔了舔唇,别开脸去。
一声轻轻的物品搁置在桌上的声响,然后,腰间环上了一双手臂,她撞进了她的怀中。
“你的愿望,我实现了。”
时予眠顺势搂住了她,她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怀里的人那么好,那么乖,她忍不住低下头,唇瓣若有若无地碰了碰她的发。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王霏霏有些惊讶,“你生日,怎么给我准备礼物。”
时予眠有些语塞,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就这么做了。
她牵着王霏霏的手,带着她走到卧室,拉亮了落地灯,然后蹲下身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王霏霏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双小兔子手套,延续了自己一贯的风格,兔子脑袋很大,眼睛乌溜溜。
伸手摸摸,绵绵的,很柔软,她怔住了,抬头看时予眠,“这是你自己织的?”
时予眠看着她,眼神很柔软,“嗯。再过段日子,Y城也要冷了,我想你应该会需要。”
说完又有些不安地伸手拨弄一只兔子的长耳朵,“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手一下被抓住,王霏霏很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不喜欢。”
她把手套拿出来,戴在自己的手上左右翻看,然后开心地举起来给时予眠看,“正好诶!”
对视的那一瞬,她敏锐地察觉到时予眠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烫,有些黏,像拉丝的糖糕,还带着肉眼可见触手可及的危险。
时予眠沉默着,王霏霏举着两只兔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刚想说话,下一秒,时予眠缓缓地靠近了,像是怕惊动了她,她的动作很轻,眼里却燃烧着堪称疯狂的火焰。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一时间呆住了,直到唇上传来了羽毛般柔软的触感。
王霏霏的眼睛蓦然瞪大了,时予眠亲了她?
时予眠亲了她!
她的手下意识抬起,却被时予眠圈住了手腕,一个吻稍纵即逝,她撤开了一点距离,以便观察王霏霏的神色。
惊讶,疑惑,一点点抗拒。
可是她不想再和她只做朋友了。
她的手轻缓地刮过王霏霏的面颊,掐掐她脸上的软肉,王霏霏像个小结巴,“这,这个超过生日愿望的范畴了......”
“现在,我没有在许生日愿望。”她低声说,“为朋友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这么讲义气的王霏霏,可不可以和朋友上床呢?”
王霏霏睁大了眼睛,狡猾的时予眠,蔫坏的时予眠,让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眼睁睁看着时予眠的眼睛变得有些受伤,让她又再次想到这双眼睛含着眼泪的时候。
心中有些莫名有些没由来的难受,好吧,谁让她是最讲义气的王霏霏。
她英勇地闭上了眼睛,想想不对劲,又撇开一只眼,小声说,“你要是弄的话,记得轻一点,我有点怕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一丝轻笑,还没等到她睁开眼睛确定,时予眠的吻已经追了上来,一个接一个,亲的她晕头转向。
嘴唇被含的湿漉漉,贴的太近,辗转之间,感受到时予眠勾起来的唇,“你放心,我技术还行。”
王霏霏摁抐不住,扶着时予眠的肩膀睁开眼,看见她原本冷清的薄唇变得红艳艳,被推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她逗猫一样拧王霏霏的鼻子,“怎么了?”
王霏霏问她,“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嗯?”时予眠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哪有?”
“你就是笑了!”王霏霏也顾不上自己的鼻子正在遭受蹂躏,腆着脸搓着手迎上去,“再笑一个我看看好不好。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看到过你笑,天天板着张脸,跟冷面阎王似得,不累吗?”
“冷面阎王?”时予眠不敢相信自己在王霏霏眼里是这么个形象,“有这么恐怖吗?”
“你听错了,是冷面美人。”王霏霏也一本正经,用兔子耳朵撩拨时予眠的唇角,“笑笑就不恐怖了。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笑一笑,十年少。”
时予眠反倒被她逗得忍不住,凑上去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真的忍不住笑了,突然觉得这也不是一件难事,好像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用多么费力,愉快就会满溢出来。
王霏霏目不转睛盯着她瞧,一直冷漠的,好像要冻伤人的时予眠,这一刻生动起来,那样一张沉静的脸,笑起来整个人的面目都变得颇为柔和,像春天化了冰的水流,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有些恍惚,觉得有一些从来未被看见的她此刻活生生地袒露在她的眼前,她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她生命未被探知的厚重,可开口能讲出的却只是浅薄。
“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时予眠捧起她的脸,仍是笑笑地,“你觉得哪里好看?”
王霏霏诚恳地说,“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如果你是这么看我的,为了让你以后经常觉得我可爱,我会努力多笑的。”时予眠的手已经探进了她衣服的后摆,“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对我是什么印象?”
还能是什么印象,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但是王霏霏能这么说吗,她用兔子手套夹住眼睛,含糊地一笔带过,“就觉得你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