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乌野与音驹的练习赛。
日向翔阳的手臂带着全力挥下,却只切开了虚无,留下一声挥空声。排球落了下来,砸在乌野半场的地板上。
网前,影山飞雄站在原地,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的视线低垂,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显然对自己的托球极为不满。
记分牌定格在25-20,宣告音驹的胜利。
球网两边,队员们松懈下来,开始三三两两走向场边。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气息和练习赛结束后的嘈杂。
椎名由良走向休息区,经过乌野半场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视线捕捉到网前那个紧锁眉头、死死盯着自己双手的二传手影山飞雄,以及虽然挥空却眼神灼灼、正快速跑回位置的日向翔阳。显然,这对组合还在为那个没能成功的快攻较劲。
椎名由良经过影山飞雄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周围的杂音,提示一般说道:“让球停下来。”
他说完就不再停留,走向一林的休息区,身影很快融入正在收拾物品的队友中。
影山飞雄猛地抬起头,只捕捉到椎名由良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让球停下来?什么意思?怎么停?停在哪儿?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他的脑海。
乌养系心教练一个箭步冲到影山飞雄面前,脸上骤然明了,激动地拍了下影山飞雄的肩膀。
“影山!椎名点到位了!”乌养系心语速飞快,眼中闪光,“他用顶尖副攻手的眼光,一眼就看穿了新怪物快攻的关键!”
“让球停下来!就是说要让传球路线的最高点与主攻手的最高击球点重合。”
“你要改变一贯的传球路线,不再是一口气直接穿过攻手的击球点,而是在攻手击球点附近,让球的势头停下来。”
影山飞雄身体瞬间绷直。乌养系心的话像一把钥匙,“咔哒”捅开了堵塞的锁孔。
他完全理解了。
椎名前辈,那个以拦网精准、快攻犀利著称的副攻手,一眼洞穿他们反复失败的症结。
这种跨越位置的、直指核心的理解力,让影山飞雄升起强烈的受教感。
理解带来方向,实践却困难重重。
下午剩下的练习时间,影山飞雄不断尝试“让球停下来”。
力度调整与反旋控制的难度远超预期,距离越远,精准掌控越发困难。
结果令人烦躁。
球要么过早失速,软塌塌地掉在日向翔阳起跳点后方;要么依旧带着明显的旋转和冲劲,在日向翔阳挥臂的瞬间滑过他指尖。
偶尔球路和高度似乎接近了,日向翔阳全力挥臂,却只打中球侧或底部,球歪斜着飞过网,轻易被音驹接起。新怪物快攻,一次也没成功。
“影山,下一球!再来!”日向翔阳落地后立刻弹起,汗水将橘发黏在额角,眼神却亮得惊人,声音洪亮,只有越来越强的尝试欲望,没有一丝停顿或气馁。
影山飞雄抿紧嘴唇。每一次失败,都让他的指关节捏得更紧。
椎名前辈的话,源于顶尖副攻手在无数次网前对抗中淬炼出的本能判断。椎名前辈不托球,但他清楚一个攻手在最高点、最舒服的位置,需要接到什么样的球才能全力一击。这是本质。
影山飞雄抓住了关键,但怎么用自己的手实现这个“停”,他找不到那个精确的发力点。
最后一场练习赛结束。体育馆瞬间被收拾背包的拉链声、球鞋摩擦声充斥。
大巴引擎预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们必须立刻收拾行李,乘车从东京返回宫城。
日向翔阳脸上因为运动泛红,呼吸还有些急促,但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影山,最后那球感觉就差一点了!回去接着练,我肯定能打到!”
影山飞雄看着日向翔阳那毫无阴霾、笃信不疑的眼神,胸腔里那股烦躁的闷气被冲淡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弯腰拎起运动包。
返回宫城的大巴在公路上行驶,车厢轻微摇晃。窗外东京的灯光流成模糊的光带。大部分队员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影山飞雄没睡。他摊开自己的右手,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灯光,审视着手掌和手指的轮廓。椎名前辈那五个字——“让球停下来”,在他脑子里滚动,伴随着日向一声声清晰的“再来!”。
下午的尝试中,有几次,球确实在日向跃起的最高点击球点附近停住了势头,但位置却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始终差了一点。
影山飞雄闭上眼睛,身体随着颠簸轻晃。脑海里浮现出椎名前辈站在网前的身姿。
那是一个顶级副攻手准备拦网或等待快攻的姿势,对时机和空间的把握是生存本能。
影山飞雄在座位上下意识地沉了沉肩膀,让后背更贴合椅背,双脚稍微分开踩实车厢地板,仿佛这样能帮他抓住脑子里稍纵即逝的感觉。
椎名前辈……那个站在副攻手顶点的前辈,所定义的、能让攻手完美发力的托球,究竟需要怎样的精微控制?
他需要创造出怎样的托球,才能让日向那永不衰竭的爆发力,在身体的最高点,毫无保留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一个停下来的球上?
对椎名由良能力的深刻敬佩,对自身技术瓶颈的清醒认知,以及被日向翔阳纯粹斗志点燃的不甘和渴望,在影山飞雄心里翻腾。
这次东京合宿,新怪物快攻没能成功,但他带走的,是一个来自顶尖副攻手的核心谜题,和一个搭档永不解散的练习约定。
停下球……
他无声收拢手指,握紧成拳。
回去,一定要抓住那种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