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了，和我预想的一样，我这次押题居然押错了好几个，我的手心攥着最后一场的试卷，来到小卖部里发现了刘烊也在挑东西。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低着头仿佛没看见我。
抬头时慌张尽收眼底，他薄唇抿起挠着头低头看我：“清，清玄，我刚刚出考场比较快，没有等你…”我的手抚上他的头，说不介意。
“刘烊，我们谈恋爱吧。”
刘烊有些怔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有那个包裹。
自从许南绥告白那日我就总是不知觉想到她，想到她的泪眼和低下的跪求，脸上流露的不忍和伤心那么重，臃肿的身材甚至连走路都麻烦，什么都麻烦，我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又从内心冲出来。
但是…
他们鄙夷同性恋。
我怎么可能是呢？是吧？
刘烊的头低了下来，呼吸已经呼到我的脸上，唇要贴近了，我本来就是抬头看着他，这恰好迎合了他。
我抬手盖住了唇。
他轻笑着，往后退了几步，我们相视着，眼神中不免显露些尴尬。
“吕清玄，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两个人的眼睛都没有带着欢喜的色彩，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很简单很轻易的事，刘烊靠了回来，手在寒冷之下热乎乎的摸上了我的手。
我措不及防的弹开了，却又只能握回去。
我们走在回暖的世界里，暂时逃避了尴尬。
男生无论关系好不好总有那么几个都偶尔接触，刘烊那些朋友都是大嘴巴，我们谈恋爱的事就这么传开了。
自然，没有蠢到老师都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个有着干枯头发瘦弱身材的女生也不再敢正眼看我骂我，因为她不敢想象刘烊到了手也不敢想象我会不会借此讥讽她。
我不会这么做，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刘烊谈恋爱。
文学里，他们总去描写男生的好看，刘烊说不上好看，迎着光趴在塑料篮凳上睡了，我看着那投下阴影的睫毛，我看着他鬓下的痣。
许南绥的睫毛更长，睡的脸会泛红。
我喉口有些酸涩，感觉眼睛都微不可范的疼起来。
唇角轻颤着，抬头看向小卖部屋檐投下来的阴影，时间走着，伴随着光的移动。
投射进我眼的那一刻，许久不见大太阳的我终于被刺到，颤抖干燥的手遮住光。
医院还是消毒水的味道，很浓，显得消毒水的味道都像冷风，刺鼻又酸眼。
我刚刚急忙回家做了些饭，装在我的饭盒里带了过来，母亲的脸色并不好，脸有些青，往日的尖利都消磨了许多，盯着阳台上的花草。
我埋头开着饭盒，刘烊挂着笑颜和母亲聊了起来。
总算看到妈妈漏出笑容了，低着的头也终于能正视妈妈。
等他们聊完，我才能打断进去。
“妈，明天出院吧。”
她点了点头，和我说了放少了，味道没入味，我盯着空荡的饭盒没什么想多说的。
我总会感觉，我还有什么没做。
我站在暗灯下的医院走廊，终于拨通了许南绥的微信电话，她估计也是被吵醒了，说话间都带着几丝慵懒和困意。
“刚哄小颂睡着。”她的声音带点颤抖，温温柔柔地，连同我今天的提心吊胆似乎都淡化了。
我不自觉软下来了声音：“小颂最近怎么样？”
“老是发烧，我都有在细心照顾，好多了，就是不笑，不哭。”
“就是说…那天，我还是很对不起，还有你要计划好怎么离开的决绝了，我给你买新手机，给你买手机号，别用那些了。”我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连同心脏都泛上顿感：“不要留恋这里，找时间跑了。”
不要连带对我的喜欢扎根在这里，最好跑，跑的越远越好，跑到找不到的地方，照顾好小颂。
“我…放心不下你。”
“没有事的，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混混不可能会碰我，你看他们老家也在隔壁村。”她久久没回话，只有平浅的两段呼吸声，一个听着平缓一个听着有些快。
“我刚开始，还不是很好赚钱，对不起…”
“没有事的，我愿意，反正这几年攒的奖学金也不知道存了干什么。”我想起来手机里的两万，想着该怎么让许南绥花。
看到我的朋友圈背景是我们的合照，我轻刮了刮鼻头，应该是竞赛附近那段时间设置的。
通话留在右上角，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提什么话题：“快放寒假了，我送你去好了。”
“吕清玄，你喜欢我。”
我有些呆住。
这些天我太反常了，也不可否认，我是喜欢许南绥的，虽然抵触虽然抗拒，更多是可怜。
“嗯，我喜欢你。”
“晚安，后续再聊吧。”
现在什么都不合适，什么都不太好了，等好起来再说吧。
“我谈恋爱了。”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我甚至会想到她之前一直低下的恳求。
打不开我这扇门，她准备转身走了更好。
“晚安。”
身后传来脚步声，灯光还是轻微闪着，我把手机放回了兜。
“和谁说晚安？”
“那个怀孕的姐姐。”
刘烊点头，然后拉着我的手，将我拉进他怀里，我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他紧紧环着我的腰，另一手揉着我头。
“不开心就和我说，不要感觉到不开心。”
“你过得不好，我们都是，我们没有任何阶级差别，你可以什么都和我说，我不会戳你痛处。”他低头看着我，笑的轻轻的：“我已经是陪你来医院的两次了，是见到的生病的人数。”
我把头侧过去，没有说话。
“阿姨已经睡了。”
我的手收了紧，眼睛眯起。
太累了，我可以哭一场吗？
想到母亲苍白的脸色，看到许南绥的瘦弱，看到自己手里的资金紧缺，和对许多事情的无力，操心这儿那儿，我太累了，
有人捂着我的心脏，催促我去做好所有事情，却不给我限度。
温热的泪流下，和冷冰冰的皮肤形成对比。
很平静的，没有下雪，没有什么东西渲染的，消毒水味的一次哭泣。
终于能找到人哭泣，哪怕是谁的臂弯里，也都无所谓了。
抓住了，抓住了能呼吸的一线之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