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绥的睡颜很漂亮。
但是脸上和头上的痕迹很清楚,头上也还包着纱布,应该是缝了针。
还没有醒。
“吕清玄,这个姐姐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吗?那么早就怀孕了?”刘烊在我身后问,我轻声说他眼睛瞎。
我去看了看了连宇买好的一些必需品,也不知道怎么说,很多东西还是没能好好买对,虽然我也显得手忙脚乱。
脚踏来踏去我有些麻木,沉重的不行。
这几天我不怎么来照顾,都是连宇请护工,因为我要期末考了。
在雪下隔着很多很多纷飞的细雪和刘烊对视,已经又是晚自习了,我攥着伞柄,空气依旧是那么冷,和许南绥生的那天别无两样的冷。
不合时宜的是有人打电话过来,我们学校对于手机不是很严,上课静音就好。
刘烊急忙收伞,轻踏几步跑进了我新买的伞里,笑意里带着几丝尴尬,他接通了我可以听到是上次竞赛的男生。
“喂?”
“你这次没事就滚,行吗?你不知道同性恋很恶心吗天天来恶心我?!”
我的手收的更紧了,但是没有故意去看他通话界面。
恶心一词咬的很重,不同于伞外的是伞内安静的只有他和我的呼吸声和我心跳平静的声音。
“没有,烊哥烊哥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说,一个迟到的元旦快乐。”
是吗?元旦已经过了?
“还有烊哥,明年再见,我要去国外读书了,不能再见你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嘟嘟嘟——”
被刘烊挂断了,他皱着眉按下鲜红色的按键,蹙眉侧眼来看我。
“同性恋真恶心?对吧?”
雪落的有点重,我轻微斜下去把雪撒了。
终于能看见天空,是沉黑落下的每一片雪花,落到我的脸上,像是冻僵我的情绪。
我点了头。
“半年了,我能到手吗?吕清玄,我还是喜欢你。”
“你给了我很多机会,甚至是和我一起回家,去玩,学习,竞赛。”我侧身去正对他,看到他脸色里的真挚:“你给我那么多机会,你别只是玩我好不好。”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我在问刘烊,也在问自己,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刘烊的回答是:
淡漠的,疏离的样子,不过好多了,
他和我说,我的长相很冷,在荣誉榜上一字不发,在学校活动里一丝不苟。
像没有生命,靠着意识拉着走。
他想融化我。
轻笑着,我想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这样的,我在很多不熟的人面前我总是一股冷模样,熟了也是。
更尴尬的,是许南绥也打来了电话。
我的指尖探过去。
要不要接呢,要不要接,我要不要说对不起我要不要补偿她,手术难不难受,孩子在保养箱里怎样了。
“清玄…”
许南绥的声音透过电流声,缓慢,像细细柔水那样温柔传出,能让我想象到她现在的脸色。
“谢谢你。”
“不用谢啦我其实大多都没做,晚点去给你做饭。”
刘烊的脑袋凑过来,凑到我的肩窝垫在厚厚的羽绒服上,带点撒娇的意味:“我也要去吃,食堂饭好难吃。“
许南绥那里安静了很久,良久才开口:“清玄,可以,可以…不带他来吗,我有些话还有一些以后的事想聊。”我侧头差点碰到他侧脸,用眼神问他看法。
“那行吧我不去了。”
“清玄我挂了。”匆忙,许南绥要挂了,刘烊张开双臂,环上我的腰,发出衣服的布料摩擦声,脆脆的:“清玄,我们这次能不能分数相差无几。”
我没有回答,雪开始变斜了,打进我的裤腿上。
我想这场雪,是我的回答。
视角撇到这通电话保持了11:53秒,彻底挂断。
……
许南绥走路还是有些不方便,小腹前还是不平坦,怀里抱着特别安静的许颂绥。
“清玄,你来啦?”
她强硬挤出笑容,侧头看我,小颂也是,看到我微微睁大眼睛,又回去抱许南绥。
“来了,我去做点饭吧,孩子喂奶了吗?”
“喂了。”
深夜客厅里微亮的灯,照的许南绥眼睫毛投射下来,我洗完了碗,她从厨房门口走进来。
她好像精神昏昏悠悠的,撞到我怀里都不知道。
我扶着她的肩,她环抱过我的腰埋到我肩里,我感觉我的心脏正在狂跳,要供给不上血液,我睁着眼,想去安慰抱她的手却一顿再顿。
她在啐泣,在求助。
“清玄…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变丑我不想得产后抑郁症,我好烦啊…啊…我真的不想,我真的不想…”她的刘海成一丝一缕的粘附在额上,眼里又是破碎氤雾的泪光,她的唇颤地那么抖。
她的声音小怕吵醒了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难受,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不走…”许南绥身上穿着单薄的长袖,我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冷,我也在思考自己的去留。
“明天要期末考了。”
许南绥咬后槽牙,唇半开着,眼神躲闪来躲闪去:“我想和你说事…说事…我真的受不了了…清玄,让我说说话吧。”
“我想说好多话,求你了留下来吧。”她的尾语带了点哭腔。
“我留到说完好吗。”她点了几下头,高了我一点点的身高在我怀里有些奇异,我轻笑着,去整理她的刘海。
“过段时间连宇不在…还有,那个叫刘烊的男生,真的很不怀好运…你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她拥的紧了后却微微吸气,似乎是疼。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我也有些懵,又去看她:“南绥姐姐,这次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吧。”
“我…”她松开了我的身,手攥着我的袖,似乎很紧:“说完这句话你能不能不要跑那么快…就等一等,我可以…可以让你留下来吧。”
“我…”
“我…”她的声音很小,低着头眼睛看到自己的肚子去。
“我喜欢你…”
呼吸一滞,刺剑穿心,感觉内心那股闷气终于微去,但是翻涌而上的却是无尽的厌恶。
同性恋。
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可能是同性恋…
她的唇落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舌尖揉探着过来,要破开我微启的齿,我根本没有去来得及防备。
我轻推开了她,心绪却飞然的乱,提过书包就跑了出去。
在后巷到我家的距离不长,但是我想了我很多。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是路灯下那羡艳的百褶红裙?还是经常的关心?
她涂着劣质口红却挡不住她的美,声音温柔发出和外在形象根本不符的温柔声音:“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是在雨幕那天暴露自己的弱点的许南绥,大喊着交朋友吧。
还是每次吸烟的假意探看。
我不明白,雪打在我的脸上却好像能把我冰掉。
我喜欢她吗?她喜欢我我能喜欢她吗?
终于到了,可我抬头望向在二楼看着我的母亲,她摇着我的心情随记本。
笑容慈祥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