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再周密的计划都比不上事情发展,姚文君只得先自己应付下来,同时将这边的事情告知传讯兵卒,提前做好准备。
手下的兵卒自然是不够用的,姚文君思量过后决定招募一些临时人员,训练自然是没办法同先前相比,但警戒倒也能做到。原本闻仪收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为难,但宋锦的加入让平邑这边暂松了口气,她也就收拾东西,准备随着运输物资的人前往上庸。
临走的时候何玧点了点头,表示这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会酌情处理。
“虽说老朽年纪不小了,但瞧了这么些时日,这点事情若是看管不好,回头将桑余几个送过去请罪。”
桑余有些迟疑地抬起头,瞧见说这句话的是自己的老师,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自家老师愈发跳脱,不过身子骨看起来好了不少,兴许就是先前前厅的那位嘀嘀咕咕什么营养均衡有关吧。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是营养不良的,哪怕是作为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也容易因为某些物质摄取不足而产生夜盲症等疾病。后来所说的多吃蛋或者糖水也是因为条件不好,只有这些东西能拿出来给身子弱的人。事实上只要肉类蛋白质管够,绝大多数寒虚之症可自愈。
当然某些特殊疾病还是要寻大夫的。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是懂得的,只不过以前连饭食都不够自然没时间和闲钱考量这些。眼下东区的养殖也起了规模,虽然牛羊等长得慢,但禽类和蛋的供应可以满足一部分需求,剩余的靠打猎可以补足。
食肆、制茶工坊和部分人家也将厨具更换为铁质,烹饪方式在工具和调味料的变化下也得到了极大的进展。加上水磨坊能够快速省力地处理粮食,城中也多了些售卖新奇吃食零嘴的,闻仪暂时没有去管,毕竟大部分还是在工坊或者姚文君手下做事,这些占比并不大。
等以后这些影响到城中的秩序,就到了要开“市”的时候了。
*
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流民匪寇,不知是不是之前被姚文君带着的那些人清理过,总而言之闻仪还算顺利地到达了上庸的地界。
上庸城内并没有水源,所有饮水以及灌溉都要靠不远处的河流。虽说工匠很快赶制出水车,但那些沟渠还是要手动开凿或事拓宽,城中小半人都被拉到这里做活,姚文君也挽起衣服下地。她和手下的几名兵卒力气大,在开凿和搬运的时候能起到不少作用。
听到车辆碾压地面的震动声,原本低着头的姚文君站直身子打量了会儿远处依稀可见的队伍,确认这一行人不是什么过来劫掠的家伙,是从平邑那边的商队。
原本警戒的兵卒走上前似乎在与那些人交谈,核对相关文件。
这也是从平邑带过来的习惯,除去原本就需要的纸质通行文书,商队还会携带特殊金属部件,因为是浇筑出来的,每一个的纹路都独一无二,哪怕翻模出来在细节上也会有差距,按压在纸上的纹路差距很大。通过细节核对才能前往下一个关卡。
不过姚文君放下心则是因为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姚文君本想上去迎接,但正干着活身上满是脏污,商队中的人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忙不用管她。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忙你的。”虽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商队却已经走了极多次,等进了城邑也会有熟悉的人,有什么事去问那几位账房管事即可。
姚文君也知道这些,也没有担心。
有了先前平邑的经验,哪怕这次城中的人都还在,闻仪也迅速将跟随前来的工匠安排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将原本建设的进程加快了几分。
姚文君先前有些着急,过来的人不算多,建立工坊都有些勉强。这次新带来的不少是学徒,但手上的功夫都是师傅认可过的,换做以前兴许独立门户都行。工坊暂时离不开那几位老师傅,l这次他们算是出来涨涨经验,毕竟很多问题在独立行动之前并不会显露出来,等建设的差不多再回去解决遇到的问题。
城中还在背被居住使用建筑暂时无法重建,闻仪也就没去管这些,在空闲地和先前的工坊所在地建好基础设施后,先将城邑中的主路修缮,然后将府库重新登记维修,夹层暗格中的那些古物也全都记录在册,方便日后查找。
一些杂事直接用皂等生活用品或者粮食雇佣城中的人做,不过比起平邑,上庸就要花大力气维持周遭的安定。
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有丢东西或者偷工减料的行为。
几人直接快刀斩乱麻将那些屡教不改的家伙丢去姚文君那边劳作,有吃的但每日的劳作强度加重,直到能偿还造成的损失为止,再犯则加倍惩处。至于那些作奸犯科的姚文君直接拉出去处理掉,闻仪也不回去过问这些。
上庸几地不算是要塞,但在短时间中被收归囊中还是出乎了周边几个小势力的预料。
原本已经有些离心的家伙听闻几低被人在短时间内全部占领,连北边他们一直拿不下的地方也被一口气吞并,有些着急地互相写了信件,约定在某地见面。
前段时间其中几人还因为利益起了摩擦,此刻相见身后都跟着持兵刃的手下,在凉亭周围对峙。
他们自然也是防备着彼此,但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暂罢兵戈。实在是在之前他们做的事情若是呗姚文君得知了,哪怕他们不做反抗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最后是一名穿着文士装扮的人劝了几句,之后挥了挥手,将那些手下赶了出去,这才能坐下平心静气地谈论。
“依几位看来,我们如何是好啊。”那名文士装扮的人有些焦虑,实在是他已经听说上庸已经开始招募兵卒,那几名从上庸逃出来的手下也说这群人手中有很多未曾瞧过的器械,原本的上庸被轻而易举地攻破,近乎没付出什么代价。
极少的伤亡在他们看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在近乎所有的势力中,如果伤亡过重,哪怕有再大的战果或是得到再多利益,也免不了一番责罚,最多功过相抵。这一观念深刻入每一名将领脑海中,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会避免实质上的攻城战。
但按照姚文君目前的情况,她根本不需任何避让。
几个头领面面相觑,原本想着谁先出头谁倒霉,现在看来若是无人牵头联合起来,保不准什么时候那群人能将他们的地盘也给吞了。
“如今之计,唯有引蛇出洞。”
脸上有长疤的男子冷笑一声,做了个手刀下切的动作,“若不尽早解决,恐成心腹大患。”
他的地盘离上庸最近,若是真起矛盾最先倒霉的就是他,想法自然激进一些。虽说联合起来的队伍在自家会有些不便,还会消耗不少粮草,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旁胳膊有些不便的人却有些迟疑,似乎觉得直接这么做危险太大,但环顾四周意识到若是直接提出反对兴许会招致灾祸,于是闭上了嘴,默默在心中盘算。
之前他们的计划能成,多半是天时地利,虞地本就不稳加上周遭势力渗透,这才导致偌大一片地方分崩离析,他们这些原本就有些念头的人趁机各自占据了一块地盘,但现在……
非是他想泼凉水,实在是大家已经习惯于自己做主,想要拧成一股绳已不可能。若是再轻敌,怕是围困敌人不成反被围剿。
还是要尽早做其他打算为好。
其余人习惯于这家伙的沉默寡言,压低声音开始商议各家出兵的细节以及时间,还有如何瓜分获得的战利品。
“是极是极,以吾等之力能倾覆虞地,自然也不会清理不掉小小上庸城。”
再怎么邪门,处理掉之后手下的人也不成气候。加上他们几个对于姚文君也算是打过照面,既不用担心搞错了人,又能利用这人的行事作风布下层层陷阱,只等待着她踏入。单打独斗弄不过,合起来的兵力绝对能碾压还没有重新发展起来的上庸。
先前派过去伪装成商队的人没有进城只在门口逗留,但对于上庸,几人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手下的地界,之前因为利益分配还去过几次,想来几家联合起来至少能将其与外界阻隔开,顺带可以大肆劫掠一番。
而远在上庸的姚文君和闻仪此刻正围着桌案上的小玩意儿啧啧称奇。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精细的东西。”闻仪小心拿起这布满精细花纹的摆件,打量了会儿后小心用丝绢包裹好,放回原本的盒子中。
这种工艺被称为错金银,将金银片嵌入铜器表面预留的凹槽,经过小心平整打磨后呈现出不同花纹的样式,哪怕在贵族用具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姚文君以前倒也见过错金银的铜剑柄,但花纹十分粗糙,如同这般精细的确实少见。
“倒是没想到这里还埋着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姚文君将陶罐中的其他几个装着金银和铜钱的袋子也放了回去。
这是今日在修葺沟渠的时候挖掘出来的,上面用金帛缠着还写了字,只可惜因为雨水已然模糊不清,手下兵卒瞧见了便将东西呈递给她。
姚文君也只辨认出其中几个字,索性将封口小心打开,里面并未放置表明身份的物件,只有钱财以及这个奇怪的摆件。除去这个,前几天也发现了不少藏着粮食或者物件的陶罐,她干脆将东西拿过来和闻仪商讨一番这东西要如何处置。
“暂时存放起来,等来日若是有什么人找过来再说吧。”闻仪叹了口气。
摆件金银还好,那些粮食已是空壳的空壳,霉变的霉变,不是近些时候留下来的。哪怕有人真去翻找也得不到什么。
这个世道中说不准哪一天就会面临灾祸,那些被遗忘在了角落中的东西也无人再去寻找。
叹了口气,闻仪活动了一下跪坐时间长后有些僵硬发麻的双腿,决定将制作桌椅的工作往前提一提,再这么下去在这里长时间办公的人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