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三十七分。

真相暴露于眼前，平稳的心口突然慌乱不安起来，懊悔内疚也从昨晚开始被无限放大，桑玉无措的楼梯口站了半晌，又不知该怎么面对。

向姨看着一脸手足无措的女孩，略有些心虚的开口：“桑桑小姐怎么了？”

桑玉勉强的笑了笑，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寂静的客厅扫了一圈，“师父他们呢？”

“老先生说昨天聚会风头被陆先生压下去了，今早特意打扮了一番和老夫人出门了。”

“您、您来吃饭吧。”

桑玉食不知味的搅拌着汤匙，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口的答案：“贺瑾呢？”

向姨下意识的看了眼周自洐，见他面上无一丝异样后，忐忑的说出事先准备好的答案：“小瑾少爷昨晚就走了，看着心情好像不太好。”

思绪彻底散乱的女孩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懊悔因子。

“向姨，外婆说下午想喝海带汤，您先去准备材料吧。”

向姨见周自洐发话，急急忙的提起菜篮末了又心虚的补充道：“桑桑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桑玉慢半拍的回眸，一如既往的细心周到，“没有，向姨路上注意安全。”

只见向姨前进的步伐愈发杂乱，她慌张的应下一声嗳。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有撒过谎、没害过人，可家里现在很明显是周自洐当家作主，一个亲孙一个隔着的，就算她拆穿也不见得会怎么样，更何况周自洐拿她儿子的前途威胁她，她真的是有心也无力。

是她对不起桑玉一直以来的关心照顾。

豪华的客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桑玉看着明显支走向姨有话对她说的周自洐，握着汤匙的指骨有些泛白。

周自洐推了推金边眼镜，速战速决，“你在怀疑什么？”

桑玉内疚的低垂着脑袋，不予答话。

“贺儿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没出道开始就喜欢你，后面你退出公司…”周自洐微钝几瞬，金丝眼镜下的凤眸突然明清起来，搞了半天，要找的人是她，小丑竟是他自己？

“自从你退出公司消息全无，他就四处找国内的朋友打听你的消息。”

“再到后面他得知你在一中，就要迫不及待的来见你，可他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干爸干妈把他的证件都扣下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站在这里和你见面吗？”

他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轻，但神色严峻肃静，桑玉直觉告诉她不是好的方法。

——他用自杀的方式逼迫了这次回国，他是家中独子，所以他现在才能站在你面前。

少年轻飘飘的语气仿如重石般砸在桑玉心头，汤匙和瓷碗瞬间发出刺耳的鸣声。

“你若是不信，也可以去查证他的手腕是否有相应的痕迹，这也是他为什么临近快开学才回国的原因。”

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少年顺势避开那道震惊懊悔的视线。

“昨天上午的事情是他不对，可他正值年少，面对一个喜欢很久的女孩有生理反应，在不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应该也算无过吧。”

“但不论怎样，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所以你可以生他的气，可以骂他、打他、不理他，你也可以不喜欢他，但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扎他的心。”

桑玉沉默悔恨的咬着嘴唇，嗓音微哽的轻声道歉：“对不起。”

她不该怀疑贺瑾的。

周自洐隐晦暗示：“这句话你用不着对我说，你应该去找需要的人说。”

———

桑玉如坐针毡的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直向后方看去，这几天，贺瑾只参加公开课，必修课几乎不参加，而且每次都是临近上课才来，下课还不等她追上去，人都没影了，还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她根本就和他说不上话，发的消息他也不回，耳边一直回荡讲课的内容，焦躁烦闷布满脑中、耳畔，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自从那次后，她的疑心病也是愈来愈重，可她也只是想保护自己，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

细微又清脆的坠物声打在自己手上，桑玉迷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回眸就和远处的少年对上视线，她下意识扬起嘴角，须臾间桑玉就敏锐的意识到周围流动的诡异气氛。

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上扬的粉唇也随之僵硬，只见女孩僵着身子慢慢的回正姿势，面对多媒体黑板。

紧接着，她就听到讲台上的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大家都要学习桑玉同学这种全神贯注的精神，外界的各种议论都不受影响。”

桑玉窘迫的借着整理头发捂住半边脸颊，又听到刘老师故意夹着嗓子调侃她。

“之前老师都没注意，今日一看咱们班男同学都英俊帅气的很啊。”

明亮的教室内发出哄笑声，桑玉羞恼的瞥了眼讲台上的地中海，他没头发就是他嘴太碎了。

“老师，您看看我帅不帅啊？”

“老师，我也很帅，快看看我。”

刘老师拿着板擦拍了拍讲台，故意的乱点鸳鸯，“那个帅气的男同学你上前来，老师有点老花眼了，看不清，正好桑玉同学身边有个位置，你就坐那里吧，省的某位同学上完我这节课，脖子疼。”

静寂几秒的课堂再一次鼎沸起来，“老师您偏心。”

“对呀，老师偏心！”

刘老师再次拍了拍讲台，一脸严肃公平的模样，“安静，以后你们谁是我这堂课的小考第一名，我就安排你们座位。”

这可是他亲自上阵抢来的学生，他就是偏心一点又怎么了。

桑玉羞恼的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小眼神不自觉的瞥向右侧，桌下的小手偷摸的一点点向右移动。

临近终点，小手纠结的扣着，直到白皙的指腹被扣的通红，外套下摆才轻微荡漾起来。

外套的主人始终没有反应，桑玉有些泄气的戳了戳他，可少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冷淡平静。

“对不起。”

娇弱细小的道歉声袭来，贺瑾余光向那瞥了一眼，只见女孩内疚又有些委屈的抿着小嘴，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桑玉见他突然动了动，眼底的小熠动还未散开就归于平静，少年微微侧了侧身子。

不是朝向她的。

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也失败了，桑玉心不在焉的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回想下课时的情景。

随着铃声响起，贺瑾就迅速起身离开，她赶忙收拾好书本跟上去，只是他走的太快，没办法的她直接上手拉住了他胳膊。

结果就是：她还没得急说一句话，就被刘老师那个小老头看见了，还被抓进办公室批评教育了一番。

明里暗里的引导她以学业为重，末了，又严肃认真告诉她：女孩要矜持，这种事情应该由男生主动。

不然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

想到这，桑玉窘迫的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她只是想好好给贺瑾道个歉，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喜欢，真的没有其它意思。

道完歉之后她就远离贺瑾，以后她也会避免和贺瑾的一切接触，她不能耽误他，世上的好女孩多的是。

比她好的更是比比皆是。

淡淡哀伤隐隐把女孩萦绕其间，只见女孩突然蹲下身子，捡起那颗小石子轻柔的把它放在一旁花坛中。

空气里飘溢出极轻的气息：对不起。